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我要養活這家人 | 上頁 下頁
四五


  「你真的這麼認為?」我問她。

  她談到她的兩個爺爺,他們來到這個國家時,既沒有受過任何教育,口袋裡也沒有錢。一個使自己成為成功的農場主,另一個作為雜貨店老闆過著愉快的生活。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告訴她。

  「所以?」

  「現在的事情要困難得多。」

  「你真這樣看?它們怎麼比他們面對的難呢?」她說,「我認為你瞧不起那些靠一般的工作來維持生計的人。我不會。我從不因為一個人所做的工作而認為他比別人強,但我認為你會。我認為你一直是這樣。」

  第十四章 人在危崖

  一天早晨,我和老闆一起在第18號球道上駕駛著庫什曼高爾夫球車向練習球座駛去,我們正實施一項改善排水的龐大挖掘計劃。凱爾總是第一個來上班的人,但我今早還沒有看見他,我問老闆他在哪裡。「打電話來說病了,」老闆譏諷地說,「狗屁,我每個該死的早晨都感到不舒服,但我還得來上班。」

  凱爾忠實於這份工作、忠實于這個男人,這使我如此的憤怒。凱爾75歲了,高爾夫球場上每一項艱苦的工作他都搶在最前面,而這個人卻在背後取笑他。那天,我為此而怒火中燒。我鏟了7個小時的泥土,在離開回家前,我辭了工。我對那傢伙撒謊說我要離開這個鎮子了。

  我回家時,科倫的父親正好在我們家,我對他也撒了謊。「我在高爾夫球場的最後一天,」我不經意地說,「被解雇了。」這是一個容易的謊言,科倫也相信了。

  我希望第二天早晨能起來去找別的工作,但整個夜晚我都沒能入睡,我的腦海中翻騰著這樣的話語一我是一個優秀的教師。我不該做這樣糟糕的工作。我把我的錢給了一位將死的母親。我把一個生病的學生帶回家中。我理應得到比這更好的!我能感到一切重又開始了,憤怒和自以為是塞滿了我起航的帆船。

  幾乎就在第二天,我新一輪申請的第一封拒信到了。然後是多於三封的拒信,它們使我在床上躺了兩個星期,這時,秋葉開始飄落了。

  冬天來得很快。一天早晨,我醒來時看見了自己呼吸的氣體。別墅的底樓已凍得不行了,所以,我走到海灘上用帆布包裝了些浮木來生火。這成為我每夭做的第一件例行公事。我要在起居室裡生上熊熊大火,這樣,當孩子們起來時,能有一間溫暖的房間給他們穿衣上學和吃早餐。

  那天早晨,我們只有最後的50美元了,我外出進行我的浮木之旅,我看見了一個我初看時以為是海市蜃樓的地方,陽光在泥灘上閃閃發光、就像高速公路上的熱氣帶一樣。它看起來像梯子,成百上千的梯子矗立在半英里外的懸崖上。我繼續往前走,直到清楚地看見一個巨大建築物的木架結構,它看起來太大了,都不像是一座房屋。我看了一會兒後就回家去了。

  當科倫走進廚房抱起卡勒時,我正在看求助專欄,卡勒在她的胸前放聲大哭。「我關門時夾著她的手指了,糟糕。」我聽見科倫歉疚地說,她把卡勒放在檯子上,脫下她的藍色小手套。然後我聽見她的驚呼聲。「她的手指掉了!她的手指頭掉了!給約翰·佈雷弗德打電話,叫他來幫助我們!」

  我撥911,沮喪地想著在我有醫療保險時從沒發生過這樣的事,這時,科倫和卡勒已不見了。

  一個出色的手科醫生給卡勒做了手術,保住了她的手指。付給他的錢比我預計的要多,這使我回到那座房子處找工作。我的全部記憶只是站在廚房裡,恐懼地站著,所有的時間都用來感受我的內疚和不安,而那時,科倫用洗碗毛巾包好了卡勒的手,把她放進她的毛大衣裡,害怕救護車看不見她們,跑出通道,站在向著七英里外的醫院的方向的大道上。

  第二天早晨我走回到那房子處,去得很早,我想向管事的人證明他可以相信我工作是不會遲到的。寒冷而凜冽的寒風在隘口處卷起了大大的浪花。我走了四分之一英里的路到了海灣的盡頭,然後爬過岩石到了一條小路上,這條路連接著海角,那座美麗的夏日別墅就矗立在那裡。這是普魯茲隘口中科倫最喜歡的地方。她把這條小路稱為懸崖小徑,她經常去那裡撿拾南蛇藤和浮木。我在峽谷上的人行橋上停住了腳步。從這麼近的地方來看,那房子大得像一個旅館。地基上的木架有三層,每層有12或者14英尺高。我估計整個結構可能長100英尺寬40英尺,房頂離地面有50英尺。下部的10英尺高的混凝土地基牆上堆放著美麗的花崗岩石。我看見了三個男人在一面牆上做工。第一個人往下看著一堆磚頭,然後拾起一塊慢慢地遞給第二個人,第二個人再遞給第三個人,那個人跪在牆上等著把磚頭放在上面。我想他們肯定知道在靠近大西洋這麼近的地方修建的任何東西最終都會被沖進大海裡。

  有四個木工正將膠板釘進木架裡。他們在門窗上迅速地移動,像雜技演員一樣爬上爬下,皮工具帶圍在腰間,身後拖著長長的是給他們的氣錘提供空氣的管子,那氣錘向火炮似的沖向寂靜的空中。我看見一個人用一隻胳膊把一塊膠合板舉起來,用另一隻胳膊把它放在架子上。我看著他們,就像比賽前你看你的對手在做準備工作一樣。

  在我走過去進入他們的視野以前,我脫下了羊毛帽子和圍巾,把它們塞進我的大衣口袋裡,使我看起來像一個不被惡劣天氣所困擾的人似的,但在我穿過沼澤地的那一刻,我冷得骨頭都疼了,我真希望根本就沒來這兒。

  拉裡是這兒的工頭,他必須用一把長齒的電鋸為每扇窗戶鋸出一塊膠合板,電鋸的振動使他的肩膀像機槍一樣晃動。當他做完時,他輕蔑的扔下鋸子,跳過窗戶的四個腳,從架子上下來,他有著學生經過校長身旁時露出的那種笑容。他看起來快樂而強壯,自己就足以建好這個地方。正如事實證明的那樣,我選擇了極好的一天向他要工作做。我們在極其寒冷的冬天裡站著交談,擺在他面前的是一道即使他巨大的能量也解決不了的方程:有一座房山等著去建造,而所剩的時間只有一串極端寒冷的冬天。

  整個冬天都需要在戶外做工。剩下的膠合板,然後是整個結構的包裝,然後是窗戶、門、屋頂、修飾、陽臺和走廊。他平靜地說著這一切。「也許光是蓋房頂就需要一個半月的時間,」他說。「你蓋過松木房頂嗎?」

  我對他撒了第一個謊。「這是一個大房子。」我說,抬頭望著屋頂。

  「這是一個夢想。」他說。他告訴我它占地近四百平方英尺,可能要花費150萬美元才能完工。他以前曾建過兩座別墅,但和這座相比只能算玩具。「但,事情都一樣,」他說,「你建過一個房子,下一個就不神秘了。」

  我立刻喜歡上了他,我為我將不得不向他隱瞞我背上的破碎的椎間盤以及關於木工活我所不懂的每件事而感到難過。我在腦袋裡想著,如果我弄掉了像昂貴的窗戶這些東西或者砍木板時多砍了半英寸,我該如何收場。我又抬頭望著房頂,想知道怎麼能在覆蓋著雪和冰的陡峭房頂上工作而不掉下去。

  他告訴我只要願意,我隨時都可以開始工作。「我們一天工作10個小時,我將付給你1小時15美元。」他說。

  「我明天早晨就開始。」我說。

  「只要帶上你的木工帶就行了,」他邊說邊跳回到木架上往上攀登。他在我頭頂上叫道,「你有木工帶吧?」

  我又撒了謊。

  我走在溫斯洛·荷馬道上,腦袋裡盤旋著數字。1小時15美元乘以一天10小時再乘以一周5天。夠了。夠了。在我到達電動門前閃身出去時,我想著我要帶科倫出去吃飯,也許還該給她買套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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