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我要養活這家人 | 上頁 下頁 |
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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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我們坐在公園長椅上我說,「不會有什麼湯姆·喬得。湯姆是斯坦貝克發明的,僅僅如此。」 他笑了。「我的媽媽也是這樣說的。她想讓我像你們那樣不上圈套,但是我知道世上總有不會屈服的英雄。」 我怎麼能否定這個呢?我原來就想成為一名英雄,甚至很長一段時間相信自己就是一個英雄。我想不起來接下去我說了什麼,無論我說了什麼,他都不理會了,他說他不得不走了。 「我很傷心,」他說,「但是我不能和你呆在這兒了,我想我現在不得不回家了。」 我看著他開車走了。我感覺到他已厭倦了我的陪伴,或者他很失望,發現我也像其它的人一樣,把他推回到這個社會的一條路上,而對於這個社會,他卻相信他永遠是個局外人。我離開那裡,害怕比利會發現,我去看他是因為他父親會提供給我什麼。在科爾格特大學我被解雇時,比利是站在隊伍裡為我抗議管理部門的學生之一。他要求面見校長,或者是開一集會,讓校長向上百個學生解釋為什麼我被辭退。第二天,有人告訴我,校長向群眾做了一個策略上的合理解釋,當時比利站起來沖他喊:「這理由還不充分!」 我想大概是第二天比利的父親打電話來謝我。我清清楚楚地記得仿佛就是在昨天,我還在想著他會回報我的努力。我努力地壓制著一種衝動,去問他是否他可以在他的軟件公司給我找個位置。 我想為比利做點什麼,做點兒有意義的事。我決定翻一翻書箱,找一些在他是我學生時我佈置給他看的書,我會在這些書中找到一些段落送去鼓勵他。但是一開始,我卻讀著在書中每頁的空白處所寫的注釋,那是我為講課做的筆記。很明顯在那個時候我從未真正只是為了學習而去讀這些書,我總是在這些課文中尋找一些讓我在學生面前表現得更聰明的東西,在聚會中說的話。我想像著教務的妻子上床後回憶說,「噢,你知道英語系那個詼諧、有魅力的年輕人嗎?」 我從廚房裡找到一些垃圾袋子,檢查我所有的書,分開我在裡面寫過東西的。但是很快我決定把所有的書都放進垃圾袋,還有十餘本上課用的筆記本。 早晨借著第一縷光亮我就開車到了雅茅斯的垃圾點。我是第一個開車到那兒的人,在門外等著開門。「那是什麼?」一個掌管添坑的沒牙的男子問。 「一段古老的生活。」我說。 他看看我,然後指指我旁邊前面座位上堆起的垃圾袋。「打開那個。」他說。我打開了,當我告訴他裡面全是書時,他叫我帶它們去山頂,那裡矮灌木火正在悶燒。 沒有把袋子整個地丟到火裡,我打開每一個袋子一次扔一本書。一大堆塞爾尤貝克的目錄本在灰燼裡悶燒著,我把我的書扔在火裡。埃米莉·迪更生和梅爾維爾一整套作品,霍桑的《紅字》,《推銷員之死》的我的硬皮複印本。我讀著俄亥俄州那個孩子記住的那些段落。我讀到了查理那個地方,威利最好朋友查理提出給他一份工作來挽救他。威利太驕傲了以致於不能接受,他告訴查理:「我有工作。」查理說:「沒有報酬?沒有報酬的工作是什麼工作?」我記得我關於這幾行字寫的課堂筆記,我是怎樣結束的那堂課,我告訴我的學生,這才是他們禱告著有一天能擁有的工作。這份工作他們如此熱愛以致於他們會不要報酬而甘願做的事情。我為此對自己一直很滿意,但是現在我讀這些話時,我看見自己是最壞的那種騙子,站在學生面前,描畫著一個局外者的對生活的浪漫圖畫,而對這種生活我竟一無所知。 在那天的郵件裡又有三封工作拒絕信。我看完它們,把它們丟在了廚房櫃子上。 第十章 賣孩子 每一次我看著科倫,我就想她的衣服開始變大了。每次懷孕,她鼻樑上都會出現一道小斑點,一天早晨她躺在床上睡覺,我看見了那些小斑點的隱約輪廓,我給一家要領養孩子的夫婦打了個電話。 我用的是唐納太利餐館外的市內電話,我說了實情,只是對我的名字、我住的地方撒了個小謊。那個女人有一種很甜的聲音。「我們非常歡迎你和你妻子來吃正餐。」她說。 吃正餐。 「等等,艾德蒙德去樓上去接電話。」她說。 他接了電話,說:「你好,我是艾德蒙德。非常高興跟你說話。你和妻子願意來吃午飯嗎?」 「我已邀請他們來吃正餐了,親愛的。」他妻子說。 他開始道歉。 「我可以來喝咖啡。」我說。 「噢,是的,」她說,「什麼時候?」 我告訴她我將一個小時後到那。她開始給我指示她們家的方位,但是由於迫不及待,她竟無法從我出發的雅茅斯圖書館找到一條路。「這樣吧,親愛的,」她丈夫溫柔地說,「你掛斷電話,我來說吧!」 我沒有什麼可以穿的,沒有合適的衣服。我穿著拳擊短褲,在臥室的高鏡子前試著衣服。電話裡那對夫婦友好的聲音讓我感到放鬆一些。我想第一次見面我們可能會談到錢。某個差不多的數目,所以我把這筆錢也記入到預算中。科倫想從生活中得到的僅是一個大家庭,並且有機會呆在家裡和孩子們在一起,直到他們開始上學。在我認識她的十年裡,她從沒向我要求過別的什麼東西。這個夢想在我出現之前一直是適合的。我們見面時,她仍在上學。作為一個專職學生她有三份工作,這樣她不會負債畢業了,因為那些債迫使她把她的青春花費在工作上,而不是生孩子。最後我穿上我的那種舊的打褶的藍色牛仔服,決定告訴那對夫婦我一直在園子裡工作。我只能坐幾分鐘,因為我不得不回家,完成修剪草地的活兒。 當我走出廚房,懷裡抱著卡勒,科倫正坐在走廊上給內爾梳頭發。我告訴她我要去城裡給收割機加油。「我要帶卡勒去兜風。」 「那好啊,」科倫說,「親親我們,再見吧!」 我彎腰親親她們兩個。 「噢,等等,」科倫說:「親愛的,你臉上弄了些什麼?你不能這樣跟爸爸出去,看起來像個挖泥坑的」。 我告訴她沒關係,但是她還是進了屋拿來一條濕毛巾。她擦著卡勒的臉,梳理著她的頭髮。我不知道是否我們將來會有一天,可能一個月、一年或者五年之後,我能告訴科倫,我是多麼傷痛地看著她把卡勒打扮得漂漂亮亮,而卡勒卻是我自私計劃中無辜的交易品;我是怎樣感受到某種東西在我身上消失,某種我無法名狀的東西。我站在那裡,盡可能長些時間,然後我從她手裡接過梳子,梳梳我的頭頂。「我看起來還行吧!」我問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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