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我要養活這家人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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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為在這個國家,我們將不能有保障地養大我們孩子的時候要到了嗎?」她問。 我告訴她不用擔心。 「但是我擔心,」她說,「我倒不擔心短期內的事情,我知道我們總會有辦法度過難關的。但有時我想到將來,我們孫子的將來,他們的孩子,這就使我感到恐懼。」 她以前從未這樣說話,我斜靠著浴缸,臉貼到她的背上,想去安慰她。「我們怎麼了?」她問,「你和我發生了什麼事嗎?因為如果有,我就會被趕走,唐·J·史奈德。如果你離開我們,你就會犯一個大錯誤。」 「你要說什麼?」我說。 她看看我,搖了搖頭。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說。 她不再聽了。「不要像一些男人那樣開始想,如果你再找個人,一切都會更好。」 「我不會的。」我說。 「好。如果你做了,我們就不再是朋友——你也不要來看我們,給孩子買好東西。我會帶她們走得遠遠的,開始一個新的生活。那是我能忍受的唯一方式。」 我看著她的眼睛,「好吧。」我說。 幾天後,我最喜歡的一位學生的父親意外地給我寫了封信,說他兒子精神崩潰了。在他信裡他說他想儘快見我,信裡還有他的電話號碼,他要我給他打電話。我從未見過這個人,但是我知道他在計算機軟件上發了一筆小財,他的兒子在我認識的那三年裡想成為一名詩人。 那天晚上,科倫正在臥室裡給孩子們穿衣服,我走上樓把信給她看。我進去時,她抬起頭看我,她說:「我最喜歡夏天的夜晚,晚上洗澡後的孩子們看起來那麼漂亮。」 對於她來說,衡量世界的美的標準就是這個世界裡的孩子。使我吃驚的是,當她的世界已經偏離這個中心的時候,她仍在漫不經心地欣賞這種美。她沒有跟我提任何懷孕的事,除了為一個不能生育的人懷一個孩子外。她在花園裡斜靠在鐵鍬上的樣子,我所有的也僅是直覺。但是這種直覺太強烈了,我開始每天把報紙丟在廚房桌子上,翻到分類部分,在那裡沒有孩子的夫婦在領養的標題下會做點兒善事。他們在那個小空格裡填滿了表明他們聲望的話:信仰基督的夫婦有一個大房子和庭院,積極的、有愛心的、物質上有保證的夫婦。夫婦生活在鄉村俱樂部廣場。職業基督教夫婦。穩定婚姻的夫婦。這些人明白不想要孩子的人們周圍的經濟、財政細節,這些在交易中都很含糊。在每一個廣告中你都能聽到同樣的誠諾:「我有錢去提供吃的、穿的、用的,還有醫療護理以及上大學。」 每一次我在報紙上讀到這些廣告,我都想知道這些沒有自己孩子的夫婦要為孩子花多少錢。現在科倫抱著卡勒,看著我學生的父親寫來的信,我在想命運也許正在干涉;我正在考慮讓科倫在孩子還沒有成形前放棄這個孩子時,這位有錢的父親向我求助。鐵輪正在沿著軌道滾動。 我在那天晚上夜深的時候,給他打了電話,聽見電話裡他焦慮的聲音,我想像著他站在波士頓城外某個林郊的一套美麗的大房子裡。或許他是在秋日週末的一個狩獵俱樂部裡,房子裡有張桌子,他坐在那裡給科爾格特學校開了張支票,或許他也會為我寫一張,或許他會對我很感激,給我在他的公司裡找份工作。「我很高興跟你兒子說話,但是當然我們事前需要說好什麼。我意思是——」 「不,不。不必解釋……5000美元滿意嗎?」 「當然。」事實上,那足夠一個新生的孩子的醫費用。 他問我是否我有時間第二天見面。「我在波士頓北部,一小時的路程。」他說。 「我能明天見你。」我告訴他。 「什麼時間?」 「明天一天我都有空。」我說。我想後天、大後天……我天天都有空。 終於我們見面了,比利的父親是一位謙遜的愛爾蘭人,頭頂上精心梳著幾縷黑髮。他帶著一張比利的照片。實際上是一張家庭照,母親、父親和四個孩子站在一棵聖誕樹前。我認識的比利上學時總是帶著他的滑板,穿著古怪的不相稱的破布衣服,那衣服也僅僅在胳膊、腿的開口處是和常規衣服一樣。 我認識他時,他是一個理性的、幸福的孩子,他週末總是忙於郊遊,騎著登山自行車或是越野滑雪板。這張照片的神情是一種強烈的仇視,好像在盡力讓看照片的人知道他是被俘的、違背意願的。 在他父親跟我交談的第一個小時裡,有三、四次他告訴我,如果我有空去看一下比利,這將對比利的母親意味著很多。他病了以後,她抽查過他的臥室櫃子,找到了他給我寫的但沒有寄出的信。從他父親對她的描述中,我有一種印象,她自己也近乎於崩潰了。 「他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他父親說,「他母親責備自己,儘管是我促使他在城裡的一家銀行裡工作。他似乎也不介意,除了埋怨衣服尺碼外。他打電話要了夾克和一件男子禮眼。」 當他說道這時,他笑了,而後笑容又消失了,眼睛裡有一種恍惚的神情。「他在那兒工作了六周,然後就不幹了。在一個星期五的早晨,他只是躺在長沙發上,除了去洗浴室,再沒起來。醫生不再用精神崩潰這個詞,但是我的一個朋友,他曾在耶魯帶比利去過醫院,他告訴我比利的狀況十分像精神崩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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