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我要養活這家人 | 上頁 下頁
二六


  我不是一個覺得結識女人是很容易的人,也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善於結交女人的男人。唯一的一次一個女人向我提建議是在好萊塢,我剛寫過的一本書被賣到巴拉蒙特電影公司。我發現自己置身于白哇雷危爾郡旅館的一間套房裡,連續四天和一家小製作公司的頭目在一起,那家公司和巴拉蒙特有合作項目。那幾天他們用豪華大轎車接我,然後去參加各種會議和宴會。那是這種事情發生的地方,在後邊座位上。但是我後來不久就遇到了科倫並墜入了愛河,對我來說,這感覺上就像背叛。幾年以後那家生產公司的另一位職員對我說,如果我閉上眼睛再享受十分鐘,電影項目就不會倒臺了。

  所以,這次我跟科倫撒了個謊,告訴她我受到俄亥俄州一所不存在的小學校邀請,我給這個學校起了個名字:朗頓學院。

  令人奇怪的是,生活在我們習慣於變化的方式之中,我偶爾也發現一些東西仍舊保持了它們的老樣子。、坐在星期三從波士頓飛俄亥俄的飛機上,幾乎我所有的旅途夥伴都是白人(很白或者灰白臉)。當時我們都把盤,碟子丟出等待有人送飯。我們看起來就像坐在大椅子上早熟的幼兒園裡的小孩子們。我們中的一些甚至打開餐巾,把它們塞在領口和袖口裡,這樣餐巾就可以垂在下巴下,正像我們第一次上了飯桌,我們的媽媽教我們的那樣。一些人還穿著吊褲帶,就像我孩童時被命令要做的那樣。我們中大多數人受女人照顧,由女人來教我們最基本的技能。這些女人現在在哪兒,我不知道。到底在哪兒呢?在療養院?那些在佛羅里達的幸運兒們或許正漸漸地學會了高爾夫球,或是坐在醫生的候診室裡。如果她們發現她們所有的奉獻、努力、寵愛、教育付出之後,這些孩子們已經長成了大男人,一個隻會解開褲子爬到不是他們妻子的女人身上的男人,她們會說些什麼?我仔細地端詳著每個人,想知道我的這些同盟中有多少染了頭髮、上了假牙、戴著假髮。一個女人的虛榮,對於我來說,是實在的,因為它和女人需要有吸引力總是聯繫在一起,而男人的虛榮心和野心聯繫在一起的,因此永遠也不值得人去信任。

  我想飛機上的我們這些人中,有誰白天夢到「性」的事情,仍在想著他的妻子。這讓我想起我的妻子科倫,當我第一次認識科倫時,當我向她示愛時,我是怎樣地盯著她的眼睛。我崇拜她,對她心存感激。所以,我想,如果我欺騙了她,我還能像原來那樣看著她的眼睛嗎?哎……或許如果我欺騙了她,我對她更會感激不盡,為她長期的忍受。我旁邊的那個男人突然抬起頭來,向遠處看去,仿佛在飛機壓縮艙所發出的寵大的嘶嘶聲之外他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仔細、清楚地聽那個聲音,像他母親的聲音從露天的園子裡傳來,叫他回家吃晚飯。它又像是一種暗示,叫他不要再淘氣了!

  黃昏時分我已經坐在她的客廳裡了。她正在為我配飲料,就像在一部老電影裡一樣。自從1980年初期兄弟聚會之後,我就沒有沾過一滴烈性酒,但蘇格蘭酒加水我還能喝。「你們還有壁爐。」我興奮地喊起來,就像一覺醒來發現只是一場惡夢而已。她在廚房裡告訴我來生火。「前面的櫃子裡有木頭。」她沖我說。但是在那兒我所發現的只是大約五十根桔色人造圓木。

  整個閒談過程中,我都在說著自己在科爾格特學校的情形,站在教室前面,隨心而又自信地(至少我自以為是這樣的)講著,直到我被解雇了。

  我要更多地說下邊的事情了——蘇格蘭酒一下肚,我很快感覺此時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告訴她,自從我最後一次見到她以來所發生的事情。我認為我沒有在盡力地得到她的同情,正如我在盡力勸阻她不要把這次她和我或許曾經該有的這次約會變成一次羅曼蒂克式的見面,因為我認為自己和維也納男歌唱團裡的男高音一樣,不是那方面理想的人選。我想大概有兩個小時過去了,我不停在說,偶而會偷偷看她幾眼,她始終是一副令人安慰的笑容,我又低下頭來看面前的雞尾酒杯邊沿上所畫的遊艇俱樂部的小旗子。唯一一件她直接反應的事就是我欺騙保險公司一事,我想,這可能讓她生氣了。「你不應該那樣做,」她斷然地說,「如果你死了,他們可能會拒絕賠償你的妻子。那太不現實了。」她說。

  不現實,我自言自語道,確實有這種感覺。

  當我不說話了,她開始以一種輕蔑的口氣說起她大學時曾經約會過的那些男孩子,他們都希望被人竭力侍候。她穿著魚網型黑色長筒襪,類似於我給科倫買的那種。每一次她去廚房拿蘇格蘭酒,她的大腿都發出一種摩擦的聲音。我發現這種聲音有令人難以置信的催眠作用,這時她脫掉高跟鞋,把它們擺在地板上腳的旁邊。

  「你想過要一輛汽車嗎?」她最後問。

  我告訴她,「我不需要一輛新車,」我說,「行程略少於7萬里的車對我們來說就足夠好了。」

  「真的,可是,」她說,「即使後排有一個座位,你也會感到很擠,因為你要帶上四個孩子、一條狗和你的妻子。」

  我從浴室回到客廳時,她正沖我笑,顯得很有智慧的樣子,好像她已經想出關於我的一些事,而我還不知道。

  「最近你重新讀過《推銷員之死》這本書嗎?」她問。

  「沒有,」我坦白地說。在科爾格特8個學期裡我教了12遍米勒劇本。每一個想主修英語的學生都必須選一門叫早期美國文學的課。授課資料是令人吃驚地乏味和晦澀,因此除了最不會墮落的學生之外,幾乎所有人都被送進了沉睡中。在我來到學校之前,這門課一直被大家普遍憎恨,被學生罵來罵去。我拿起了《推銷員之死》這本書,把它安排到所有老的課本中,從美國夢想的當今破滅追蹤到美國夢想把班的規模從二十人擴大到三十人。當我被通知解雇以後,我還完整無缺地裝好那些老課本,把大半部分學期用於研究,洛曼家庭。

  我向她透露最近我沒能面對威利洛曼。「它現在有點兒太近了,你知道?」

  她知道,她的表情轉為某種純粹的同情。「可是我把你想成比夫。」她邊說邊舉起一杯盛有蘇格蘭酒的酒杯。

  噢,上帝,我想。

  「那個受人喜歡的男孩迷路了。」她說。

  「為什麼他迷路了?」我問。

  「因為他相信威利告訴給他的全部感情方面的觀點。」

  我喝了一大口酒,她笑了,又說:「我的祖父也是那樣。他把錢都攢起來,不是送我父親去讀大學,而是把錢都給了教堂。他很傻,就像威利。我總是記得那一幕:威利被解雇了,他去了他唯一一個真正的朋友查理那裡借錢。威利只是不理解郝爾得怎麼會解雇他。你記得他是怎麼說的?」

  我立刻回答:「他說,『郝爾得怎麼會解雇我?他剛出生時還是我給他取的名字呢?』」

  她笑了。「不錯。然後查理說『什麼時候你會意識到那些對你是毫無意義的事?你給他取名字,但你不能把它拿去賣。唯一在這個世界上你所擁有的就是你能去賣的東西。有趣的是你還是個推銷員,連這個都不知道。』」

  「很美麗,是嗎?我祖父想受到大家的喜歡,他想去相信諸如友誼,忠貞等感情。」家的歡迎。記得嗎?他以為如果大家喜歡他,他會有一個好的結束。他就不會破產或者失去兒子的尊敬。」

  突然我發現她比我當初對她的印象要聰明許多。我感覺到她正在專注於什麼事情上。

  「威利開始告訴查理,他總是認為:如果一個人給予別人深刻的印象並受到大家的歡迎,他就不會遭遇任何不幸的事情。查理說——我也知道整個故事情節;你記得,在我們期末考試中你把這部分說得很重要?他對威利說:『為什麼必須人人要喜歡你?誰喜歡摩根?他給人的印象不深刻嗎?在土耳其澡堂裡他看起來就像個屠夫。但是只要他腰裡掛著錢袋子,他就會受到人們非常的歡迎。』」

  「我喜歡那句話,『他腰裡掛著錢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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