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我要養活這家人 | 上頁 下頁
二五


  第二天,當我終於打通了電話時,呼吸一下變得急促起來。我的電話被接到了英語系主任那裡。他找到了我的名字,於是我詳細地介紹了我曾經在這個國家兩所最好的私立學校裡教過7年書,並且我還出版過三本書,獲得了有名氣的基金補助。我希望他說:你太符合這個工作的要求了,甚至綽綽有餘。然而他說:「當我們在報紙、雜誌上登廣告時,從沒想像過會吸引到一位有您這樣水平的人。可是事實上,我們收到了三百多封申請信,有9個候選人的資歷超過了你。有一個人曾被提名為普利策獎。有3個人原先是系裡的主任。這太難以讓人選擇了,我對你感到十分抱歉和遺憾。」

  我正坐著,凝視著自己的空間,電話機還在我膝蓋上,這時愛琳走進屋來。

  「爸爸,我能問你一件事情嗎?」她說。

  「問吧。」我說。

  「為什麼你被解雇了?」

  「為什麼我被解雇了?天啊!」我說道,此時我還沒有靜下心來。我看著我7歲的女兒,在那些零散的時間裡,你會突然發現你的孩子長大了。而這次,我看到她由於她父親的失敗和無能而受到了傷害。我看著她,她的眼睛像她祖母的眼睛一樣,是一種無法描述的綠色。我看著她和一隻小貓睡在一起,有時她會坐在窗戶旁邊,在一個雨天看著窗外,注視著川流不息來來往往的人群。他們在笑著,這是生命中的一個部分,她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這麼高興。在她記憶深處,她想起她上學的第一年終,那時她從她的小學校轉到了長期的倦怠、永遠不能完全趕走的倦怠之中。她還是個小孩,手還是幼兒時那樣,胖胖的以致於五個手指頭伸展開時就像個海星。

  「嗯,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小傢伙。」我告訴她。她正在埋頭把一根毛線捆在手上,然後再解開。我想有了我們的孩子是多麼容易。一個、二個、三個、四個,六年半的時間裡,毫不費力氣。他們每一個在產房裡就非常漂亮。粉色的皮膚,明亮的藍色或綠色的眼睛,一聽到科倫的聲音它們就睜得大大的。他們中的每一個就這樣出現在這個世上,仿佛受到了召喚一樣。所有這些孩子直到出生的時候才對於我來說是真實的。而在產房裡科倫甜蜜地,受著痛苦,我就像是一個陌生的人站在那裡,我剛才還在街上遊蕩現在卻來到一位冷靜、自信的年青女人床邊。

  「你知道,我對愛琳說,我們應該拿上你的一本書,躺在樹下讀完它,讀一天,你說怎麼樣?」

  她有其它的想法。我承認我被解脫了。我永遠也當不了一個坐在孩子身邊的父親。從那天我們第一次帶他們回家起,我就把他們包裹起來,進行徒步旅行、騎自行車、越野賽跑、滑雪、滑冰。我總是讓他們忙起來,因為一閑下來想到我一整天只是和孩子們坐在臥室的地板上,就像科倫七年來一直和孩子那樣,我就感到不自在,不知道為什麼。當愛琳首先出生的時候,我就匆匆做了一個懸帶,這樣我可以打網球或是軟式網球,而把她系到我前胸,任何事都可以繼續做。

  「你為我們擔心,因為我被解雇了?」我問她。

  「是的,」她說,「因為我們會變窮。」

  「我們不會窮的。」我說。

  「我們沒有房子。」

  「看看四周,這就是一個房子。」

  「我的意思是一個我們不必再搬走的房子。」

  「我們會找到一個美麗的地方去住,比這裡更漂亮。你喜歡這裡了,是嗎?你能每天跟媽媽去海灘。你還能看見你的表妹和南尼、巴巴?」

  當我看見她憂傷的臉龐時,我意識到我不會使她相信什麼了。她所感到的事情已經深紮於心底,她已經對這個社會有了適當的評價。

  「我很快就會成為那位羽毛球先生了。」我對她說。

  她笑:「誰?」

  「羽毛球先生。我將會每天早晨去工作,像羽毛球先生那樣,我們又會像那個羽毛球家庭一樣,一切都會好起來。媽媽將成為羽毛球夫人,你就是羽毛球女兒,大家將會注視我們,認為我們是多麼幸運,組成了一個羽毛球家庭,住在羽毛球房子裡。」

  她的笑容消失了,一副小心謹慎的神情,她說根本就不會有那樣的家庭。我把她舉到我的胳膊上,帶她到了倉庫,讓她看看那個木紙板箱,上面還有我踢破的那個洞。「發生了什麼事?」愛琳吃驚地問。

  「他們出了這一點小事故,」我說,「生活對於一個家庭來說不總是一帆風順的,甚至對於羽毛球家庭。」我找到一個電子帶,當我修理完那個箱子的時候,我把它釘到工作凳上方的牆上。「那會給我一個目標。」我說。

  「你面向他們射擊嗎?」愛琳說著,更吃驚了。

  「不,不,」我說,「來,我們去買根冰激淩火炬!」

  我們去了鎮裡又回來,我想給她講一些對她或許有意義的話。在山頂上,我告訴她抬頭看天空。「我們不知道天會有多麼高遠,」我說,「我們真的不知道。人們假裝知道了,但是事實上我們所知道的僅僅是我們曾從某個人的肚子裡出來,就像你從你媽媽肚子裡蹦出來一樣,然後我們就在盡力生活並且活得幸福。有時候我們迷失了,我們被人解雇了,我們從朋友身邊離開了,於是我們會有一段時間不高興、不幸福,或許是很長一段時間。但是我們總會好起來的。貧窮和破產之間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破產?」她問,「你是說像箱子上的羽毛球家庭那樣破了嗎?」

  我笑了,告訴她是的,那正是我的意思。

  「你是說像汽車壞了一樣嗎?」

  「汽車沒有壞,親愛的。」

  「今天早晨,媽媽還在用它。只不過冒了很多煙雨已。」

  戴伍,那位機械師估計要花費120美元來換後輪和車輪的軸承。當他發現散熱器也漏了,閘也失靈時,他認為這種車如果行程在11.3萬英里以上就不值得修理了。

  我想如果我還有一點點信心,認為我還能有希望得到普林斯頓那份工作的話,我都不會給我俄亥俄州的一位從前的學生打電話了,她的父親擁有福特領導權。電話裡我告訴她,我需要她的幫助,因為沒有工作我將不能借到銀行的貸款。她安慰我說她會資助我的,她說她很樂意幫助我。

  我希望從俄亥俄州開著我的新貨車回來(這種新貨車叫福特·金牛,後邊有第三把椅子正是我所需要的),但是由於往返機票比兩張單程機票要便宜得多,所以我還是訂了往返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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