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我要養活這家人 | 上頁 下頁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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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觸怒了我。一個發光的黃色手槍?再走幾步,我看到那只是一個水槍,他是一個可充氣的、真人一般大小的模型,合身地穿著警察的制服,大概是從某個老服裝店久已被人忘記的夏日儲備產品中拿來的。 我開始笑起來,然後又回到了憤怒中。我沿著大街往回走,在人行道上尋找某個尖東西以戳穿這個模型,我所找到的只是一支比克筆。當我面對面地站在那個充了氣的警察前時,我卻失去了勇氣,走開了。我回到家,從掛在廚房椅子上科倫的衣兜裡拿了支票本。我走出去進了倉庫,檢查了一下本子上的數字,希望發現或者科倫或者我減錯了。我把數字記到盛著羽毛球的木紙板箱的背面,寫成列式。錢在漸漸消失,但寫下來能讓我冷靜一下。當我看著這些數字,我感到滿意,這種滿意一定是會計們在淨化提純人們複雜的內心渴望及技術力量後僅剩下了數字時感受到的。我抬起頭來,此時已是美麗的夕陽時分,一縷深桔色的光芒透過正在蓬勃生長的雪松樹林,在草地上拖著長長的影子。我翻轉了一下羽毛球箱,放在我大腿上,凝視著一個幸福的美國家庭,媽媽、爸爸,兒子還有女兒,他們正在進行一場友好的羽毛球比賽。整個場面是那麼明顯地被虛構出來,這本來應該讓我大笑,但是我仔細地端詳著照片,越來越憤怒。這兒是一個兒子,應該好好地照顧他的父親,當他父親年老力衰的時候;這兒是一個丈夫,他沒有使他的妻子痛哭。所有四雙運動鞋的鞋帶上都紮著相同的蝴蝶結。預算的數字仍在我腦海裡遊蕩。如果以每個月2000元的水準生活的話,我們的錢只夠維持到十二月末。僅半年時間。我舉起了箱子,一腳踢穿了它。看著那張破碎的臉,我想那才是到這個現實世界上來的表情。 當我告訴那個商人這件事的時候,他並沒有對我的溫怒表示贊許,而是一副焦慮的神情。他告訴我他邂逅了一個小組,每週的一個晚上要到波特蘭參加這個小組。他們在一家教堂的地下室裡見面,集會的意義在於學會不要苛刻地去判斷自己。他邀請我跟他去,我就知道我不會再去小聯盟運動場了。 「這周星期三晚上我們見面,」他說,「我可以轉回來接你。」 「或許下周,」我輕輕地說。他看了我一會兒,然後走回到原來的位置,在他轉身前,他說我應該有一份好的生活保障單,這樣在我發生了萬一的情況下,我的家人還有些保障。 「壓力,」他說,沒有看著我,「它是一個真正的殺手,你知道嗎?」 我使自己相信他是對的,20萬美元的保險單會給科倫提供足夠的現金買一套房子,如果我死了的話。 麻煩的是,作為一名煙民,我將不得不支付非吸煙者所交納的每年保險費的兩倍。所以我向保險公司的人撒了謊,吹噓我的祖父是如何的長壽,我的強健的身體並且發誓我不吸煙。 我給科倫的母親打電話,她是一名護士,我問她的建議。「這些人可不是傻瓜,」她說,「他們會派人去你家裡給你驗血驗尿,尼古丁就會暴露出來。」 在實驗技員來驗血驗尿前一天晚上,我正在想辦法對付保險公司。我和傑克在電視臺上看棒球,當我把他抱到床上並忠告他要刷牙,要多尿一會兒時,我忽然有了主意。 我舉起幼兒食品罐,讓他尿到裡面。「為什麼我要尿這裡面,爸爸?」 「一個小花招。」我說。 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個魔術嗎?」 「嗯,可以說是吧。」 他原完以後,看到什麼事也沒發生,便很失望。「什麼魔術呢,爸爸?」 我看著他穿著條形花紋的睡衣褲,別著藍色的別針。我把他舉起來,摟著他,「魔術就是如果我踢這個尿罐的話,你就會有食物和運動鞋。」 那實驗技術員是一個乾淨的小夥子,對閒話絲毫沒有興趣。他說他需要一張桌子。我們進入餐廳,我看他在面前擺下兩副眼鏡,一個塑料瓶,一套注射用具,然後又作些小的調整,這樣它們就整齊地放在一條直線上了。他拿著表格,一式三份,又問了我更多的健康方面的問題。我都回答得很正確。然後他遞給我驗尿用的小杯子,我於是進了浴室,隨後鎖住了門。我倒了裝在食品罐裡的我兒子的尿,然後浸於熱水中,裡面還有一支美人與野獸牌的溫度計。 「一天你要做多少次這樣的工作?」當我回到餐廳時,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我問,並把那個小塑料瓶放在桌子上。我都想不起來他是否回答了我。我看見他把一張小薄紙帶浸入尿中。「你有孩子嗎?」他問。噢,上帝,我以為他看穿了我! 但是一周以後,實驗結果來了,我有了保險單。那之後的兩天時間裡我開始感到,要在我們這個社會的邊緣生存下去,秘訣可能是要聰明一些,而不是憤怒。欺騙了保險公司我根本沒有半點負罪感。事實上這好像是一種報復。拿到保險單後不久,普林斯頓大學正有一份好工作在招聘人才。我把這個從職業雜誌上取下的通知貼到了孩子們磁力字母下面的冰箱門上。我來回踱著步,一遍一遍地重述春關於為什麼我被解雇的解釋,就像被控告的人在警察質問他前,不斷地檢查他的口詞一樣。我的思緒在不斷地擴大,我們要是能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城鎮定居下來該多好,科倫和我會多麼高興地乘火車去曼哈頓看博物館,看百老匯的演出。 「我都等不及了,一定要帶你去那個地方。」一天晚上當科倫躺在我手臂上,我告訴她。一縷月光落在我們床上。我扭過頭看見晚風吹起了窗簾。「或許我們全家都該去一趟普林斯頓。」我說。 「他們什麼時候面試候選人?」 「幾個星期吧,可能。」 「或許我們應該等到那個時候。我們可以跟你一塊去面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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