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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6)


  「八木先生的講演是這樣!」雪江終於開口了。「據說從前,有一個十字路口,中間有一座石頭地藏菩薩像。可是,偏偏那地方是車水馬龍的熱鬧場所,石像很是個障礙。於是,街上很多人聚到一起,互相商量,怎樣才能把石像遷到某個角落去。」

  「這是真事兒嗎?」

  「這麼,關於這一點,他什麼也沒說呀!且說大家出了不少主意。街上有個頭號大力士。他說:『這有何難,看我的,一定把石像搬走!』他隻身一人到十字路口,使出雙臂之力,大汗淋漓,使勁兒地拉,可是那石像一動沒動。」

  「這石像真夠重的。」

  「是呀。那個男子筋疲力盡,回家睡大覺去了。所以,街上的人們又商量起來。這時,一位最聰明的男子說:『這事就交給我吧!我來試試。』他在飯盒裡裝滿了豆餡粘糕。來到石像面前說:『請到這兒來!』他邊說邊拿豆餡粘糕誘惑。他以為地藏菩薩也一定嘴饞,用豆餡粘糕就會使他上鉤。可是,石像卻紋絲沒動。那個聰明的男子才覺得這一招不頂用。後來他又把酒倒進瓢裡,用一隻手拎著,另一隻手端著酒盅,走到菩薩像前說:『喂,不貪一杯嗎?想喝,就請到這兒來!』他連哄帶勸三個來小時,可那菩薩像依然不動。」

  「雪江姐!地藏菩薩不餓嗎?」敦子問道。

  澄子卻搶先說:「我饞豆餡粘糕啦!」

  「聰明人兩次失敗,又造了一些偽鈔,將假票子晃來晃去:『喂,想要嗎?來呀!』可是這一招也不靈。那地藏菩薩十分頑固哩!」

  「是嗎,有點像你的叔叔。」

  「噯,和我叔叔一模一樣。最後,聰明人也煩了,不再理睬。後來呀,一個吹大牛的人出來說:『看我來挪走它。請放心。』他像攬一份輕鬆小活似的,一口答應下了。」

  「那個吹大牛的人幹了些什麼?」

  「那可太有意思了。他先穿上警察服,粘上假鬍子,來到菩薩面前說:『喂,喂,你再不動,可沒你的好處!我們當警察的可不能置之不理!』他抖了一陣威風。可是,如今世上,即使裝出警察的腔調又有誰理會那套?」

  「是啊。那麼,菩薩像動了嗎?」

  「還能動?和叔叔一樣嘛!」

  「可是,你叔叔非常怕警察呀!」

  「喲,是嘛!叔叔原來是那麼一副表情?看來,再也沒有比警察更可怕的了。不過,據說地藏菩薩可一動不動,泰然自若。這時,那個吹牛大王勃然大怒,脫下警察服,將粘上的假鬍鬚扔到紙簍裡,然後,穿上闊老板的服裝走來。在今天來說,就是以一副岩崎男爵①的神氣出場了。多可笑!」

  ①岩崎男爵:明治時的大資本家。

  「所謂『岩崎的神氣』,究竟什麼樣?」

  「不過是擺擺臭架子。並且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叼著長長的雪茄,在地藏菩薩周圍邊吸邊走。」

  「這又能怎麼樣?」

  「為了用煙霧將地藏菩薩蒙起來呀。」

  「簡直像說單口相聲一樣逗趣。那麼,順利地把菩薩像蒙在煙霧裡了嗎?」

  「不行!那是石頭嘛!騙人也要有個分寸。聽說他後來又喬裝起王爺來了。無聊!」

  「咦?那時候就有王爺?」

  「有吧?八木先生是這麼說的。據說那個人真的變成了個王爺。雖然膽戰心涼,可他總還是變了。一個吹牛大王的身份,首先,豈不是犯了不敬之罪嗎?」

  「光說是王爺,可是哪位王爺呀?」

  「哪位王爺?不論變成哪位王爺,都是一樣地失敗。」

  「是啊。」

  「變成王爺也不靈。吹牛大王毫無辦法。據說他認輸,說:『憑我這點本事,對地藏菩薩是莫可奈何的喲!』」

  「活該!」

  「是啊,本該順手懲辦他一下的……且說街上的人們憂心如焚,又接著討論;但是,再也沒有人冒這份險,大家都難住了。」

  「故事就這樣結束?」

  「還有哪。最後,雇了好多腳夫、無賴,在地藏菩薩周圍嗷嗷地狂呼亂叫。他們說,只要氣氣菩薩,叫他在這兒呆不住就好。因此,他們換著班晝夜不停地吵嚷。」

  「夠辛苦的了。」

  「這樣還是不中用,地藏菩薩也夠強的。」

  「後來又怎樣?」敦子熱情地問道。

  「後來呀,不論怎麼天天吵鬧,也並不靈驗,人們都有些厭倦了。可是腳夫和無賴不管幹多少天,反正掙日薪,就高高興興地吵了下去。」

  「雪江姐!日薪是什麼?」澄子問道。

  「日薪嘛,就是工錢呀!」

  「領了錢,做什麼用?」

  「領了錢麼……哈哈哈,澄子真是個討厭鬼……嬸子,那些人白天夜晚地吵鬧。當時街上有個傻子,都叫『傻阿竹』,誰也不認識,誰也不理他。這個傻子見了這番情景,問道:『你們吵什麼?多少年多少月,也動不了地藏菩薩嗎?真可憐……』」

  「別看他傻,倒很神氣哩!」

  「是個了不起的傻子喲!大家聽了他的話,都說:『白貓黑貓,抓住耗子是好貓。』反正他幹不成,不妨叫他試試。於是就央求傻子。傻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竟答應了。他制止那些腳夫和無賴說:『別那麼吵吵鬧鬧地搗亂,都住口!』然後他飄然來到地藏菩薩面前。」

  「雪江姐!『飄然』,是傻阿竹的朋友?」敦子正在緊要關頭發問,惹得媽媽和雪江爆發了一陣笑聲。

  「哪裡,不是朋友。」

  「那麼,是什麼?」

  「『飄然』麼……唉,沒法說。」

  「『飄然』,就是『沒法說』?」

  「不是的。『飄然』嘛……」

  「咦?」

  「喂,你知道多多良三平先生吧?」

  「多多良先生就是『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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