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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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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曲子叫什麼啦?師傅頂喜歡呢……師傅六十二歲啦,多麼硬朗。」 竟然活了六十二歲,不能不說硬朗。咱家便「啊」的一聲。這回答是有點含糊其詞。但是,既然想不出妙語,也就只好作罷。 「那還不算。她說她從前的身分很高貴。」 「謔,從前幹什麼?」 「說是天璋院女道士①的秘書官的妹妹出嫁後的婆婆的外甥的女兒……」 ①天璋院女道士:(一八三七——一八八三)名敬子,與鹿兒島領主同宗的島津忠剛之女。嫁給德川家第十三代將軍德川家定,家定死後出家,佛門名為天璋院。 「什麼?」 「天璋院女道士的秘書官的妹妹的……」 「原來是這樣,等等!是天璋院女道士的妹妹的……」 「喲,錯啦。是天璋院女道士的秘書官的妹妹的……」 「好,記下了。是天璋院女道士的……」 「對。」 「秘書官。」 「對。」 「出嫁後……」 「是他妹妹出嫁後。」 「對,對,我錯了。是妹妹出嫁的那一家。」 「婆婆的外甥的女兒。」 「對。知道了吧?」 「唉,這麼亂糟糟的,不得要領。歸根結底,到底是天璋院道士的什麼人?」 「你太糊塗啦!天璋院女道士的秘書官的妹妹出嫁後的婆婆的外甥的女兒,剛才不是說過了嗎?」 「這回全懂啦。」 「懂了就好。」 「是啊!」 有什麼辦法,只好服氣。我們有些時候是不得不假充明公的。 屏後的二弦琴聲戛然而止,傳來了師傅的呼喚聲。 「花子,開飯啦!」 花子小姐笑吟吟地說:「噢,師傅叫我,我要回去了。」她丁零零地響一串鈴聲跑到院前,但又折了回來,擔心地問道: 「您面色很不好,怎麼啦?」 咱家說不出口是由於吃年糕跳舞,便回答她說:「沒什麼,只是稍微想點心事就頭疼。老實說,以為只要跟你說說話就會好,這才奔你來的。」 「是呀,請多保重。再見!」她似乎很有點惜別之情哩! 於是,咱家吃年糕的黴氣不見了,心情快活了。回來時,還想穿過那座茶園,便踏著開始融化的霜花,從建仁寺的頹垣斷壁中探出頭去一看,又是車夫家的大黑正在枯菊上弓腰打呵欠。如今咱家再也不會一見大黑就嚇掉魂了,不過,覺得搭訕起來太絮叨,便假裝沒看見走過去。但是,按大黑的脾氣,若是覺得別人小瞧了他,可絕不會沉默的。 「喂!那個沒名的野崽子!近來可夠神氣的啦!再怎麼吃教師爺的飯,也別那麼盛氣淩人呀。嚇唬人多沒意思!」 大黑好像還不知道咱家已經赫赫有名。想講給他聽,可他畢竟不是個懂事的傢伙,便決定客套幾句之後,儘快地溜之大吉。 「噢,是大黑哥呀,恭喜!您還是那麼神采奕奕!」 咱家豎起尾巴,向左繞了一圈。大黑只豎起尾巴,卻並不還禮。 「恭喜個屁!人家都正月才拜年,你小子可好,不年不節就恭喜恭喜的。當心點兒,看你這個鬼頭鬼腦的小樣!」 這自然是一句罵人話,可是咱家不懂。 「請問:『鬼頭鬼腦』是什麼意思?」 「哼!你小子,挨了罵還有閒心問是什麼意思。真夠嗆!所以說,你是個順情說好話的混毯!」 「順情說好話?」怪有詩意的。至於含意,可就比「鬼頭鬼腦」更令人費解了。本想問問,求他指教。又一想,即使問,也不會得到明確答覆的,便無言地相對而立,顯得十分尷尬。這時,忽聽大黑家的老闆娘厲聲喝道: 「喲,放在碗架上的鮭魚不見了。這還了得!又是那個畜牲大黑給叼走啦。除了那只恨人的貓還有哪個!等你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這聲音毫不留情地震撼著初春恬靜的空氣,把一派風軟樹靜的太平盛世徹底庸俗化了。 大黑一副刁鑽的神色,心裡在想:「愛發火,就讓她發個夠吧!」它將方型下巴往前一伸,使個眼風,意思是說:「聽見了吧?」 咱家一直與大黑答訕,沒注意別的。這時一瞧,大黑腳下有一塊價值二厘三分錢的鮭魚骨,泥糊糊的。咱家忘了舊恨新仇,不免奉獻一句讚歌:「老兄可真是威風不減當年喲!」 僅僅這麼一句話,大黑是不會消氣的。 「什麼?你這個混蛋!僅僅叼一兩塊魚骨,就說什麼『不減當年』,像話嗎?別門縫裡看人——把人瞧扁啦!不是對你吹,老子可是車夫家的大黑!」他用前爪倒撓肩頭,權當擼胳膊、挽袖子。 「您是大黑哥,早就領教過。」 「既然領教過,還說什麼『不減當年』,是何道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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