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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篇(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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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部分不肯信服的人有時問我這樣的問題,例如我是否認為只吃蔬菜就可以生活;為了立刻說出事物的本質——因為本質就是信心——我往往這樣口答,說我吃木板上的釘子都可以生活下去的。如果他們連這也不瞭解,那不管我怎麼說,他們都不會瞭解的。 在我這方面,我很願意聽說有人在做這樣的實驗;好像有一個青年曾嘗試過半個月,只靠堅硬的連皮帶殼的玉米來生活,而且只用他的牙齒來做石臼。松鼠曾試過,很成功。人類對這樣的試驗是有興趣的,雖然有少數幾個老婦人,被剝奪了這種權利,或者在麵粉廠裡擁有亡夫的三分之一遺產的,她們也許要嚇一跳了。 我的家具,一部分是我自己做的——其餘的沒花多少錢,但我沒有記帳——包括一張床,一隻桌子,三隻凳子,一面直徑三英寸的鏡子,一把火鉗和柴架,一隻壺,一隻長柄平底鍋,一個煎鍋,一隻勺子,一隻洗臉盆,兩副刀叉,三隻盤,一隻杯子,一把調羹、一隻油罐,和一隻糖漿缸,還有一隻上了日本油漆的燈。沒有人會窮得只能坐在南瓜上的。那是偷懶的辦法。在村中的閣摟上,有好些是我最喜歡的椅子;只要去拿,就屬你了。家具!謝謝天。我可以坐,我可以站,用不到家具公司來幫忙。 如果一個人看到自己的家具裝在車上,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睽睽眾目之前,而且只是一些極不入眼的空箱子,除了哲學家之外,誰會不害羞呢?這是斯波爾亭的家具。看了這些家具,我還無法知道是屬一個所謂闊人的呢,還是屬窮人的;它的主人的模樣似乎總是窮相十足的。真的,這東西越多,你越窮。每一車,都好像是十幾座棚屋裡的東西;一座棚屋如果是很窮的,這就是十二倍地窮困。你說,為什麼我們時常搬家,而不是丟掉一些家具,丟掉我們的蛇蛻;離開這個世界,到一個有新家具的世界去,把老家具燒掉呢?這正如一個人把所有陷餅的機關都縛在他的皮帶上,他搬家經過我們放著繩子的荒野時,不能不拖動那些繩子——拖到他自己的陷餅裡去了。把斷尾巴留在陷階中的狐狸是十分幸運的。 麝鼠為了逃命,寧肯咬斷它的第三條腿子。難怪人已失去了靈活性。多少回他走上了一條絕路!「先生,請您恕我唐突,你所謂的絕路是什麼意思呢?」如果你是一個善於觀察的人,任何時候你遇見一個人,你都能知道他有一些什麼東西,噯,還有他好些裝作沒有的東西,你甚至能知道他的廚房中的家什以及一切外觀華美麗毫不實用的東西,這些東西他卻都要留著,不願意燒掉,他就好像是被挽駕在上面,盡是拖著它們往前走。一個人鑽過了一個繩結的口,或過了一道門,而他背面的一車子家具卻過不去,這時,我說,這個人是走上一條絕路了。 當我聽到一個衣冠楚楚、外表結實的人,似乎很自由,似乎他一切都安排得很得當,卻說到了他的「家具」,不管是不是保了險,我不能不憐憫他。「我的家具怎麼辦呢?」我的歡樂的蝴蝶,這就撲進了一隻蜘蛛網了。甚至有這樣的人,多年來好像並沒有家具牽累他似的,但是,如果你仔細地盤問他一下,你就發現在什麼人家的棚子底下,也儲藏著他的幾件家具呢。我看今天的英國,就好像一個老年紳士,帶著他的許多行李在旅行著,全是住家住久了以後,積起來的許多華而不實的東西,而他是沒有勇氣來把它們燒掉的:大箱子,小箱子,手提箱,還有包裹。至少把前面的三種拋掉了吧。現在,就是一個身體康健的人也不會提了他的床鋪上路的。我自然要勸告一些害病的人,拋棄他們的床鋪,奔跑奔跑。 當我碰到一個移民,帶著他的全部家產的大包裹,蹣跚前行——那包裹好像他脖於後頭長出來的一個大瘤——我真可憐他,並不因為他只有那麼一丁點兒,倒是因為他得帶著這一切跑路。如果我必須帶著我的陷阱跑路,至少我可以帶一個比較輕便的陷阱。機括一發,也不會咬住我最機要的部分。可是,最聰明的辦法還是千萬不要把自己的手掌放進陷阱。 我順便說一下,我也不花什麼錢去買窗簾,因為除了太陽月亮,沒有別的偷窺的人需要關在外面,我也願意它們來看看我。月亮不會使我的牛奶發酸,或使我的肉發臭,太陽也不會損害我的家具,或使我的地氈褪色;如果我有時發現這位朋友太熱情了,我覺得退避到那些大自然所提供的窗簾後面去,在經濟上更加劃得來,何必在我的家政之中,又添上一項窗簾呢。有一位夫人,有一次要送我一張地席,可是我屋內找不到地位給它,也沒有時間在屋內屋外打掃它,我沒有接受,我寧可在我門前的草地上揩拭我的腳底。真應該在罪惡開始時就避免它。 此後不久,我參觀過一個教會執事的動產的拍賣,他的一生並不是沒有成績的,而:—— 「人作的惡,死後還流傳。」 照常,大部分的東西是華而不實的,還是他父親手裡就開始積藏了。其中,還有著一條幹絛蟲。現在,這些東西,躺在他家的閣樓和別些塵封的洞窟中已經半個世紀之久,還沒有被燒掉呢;非但不是一把火燒了它們,或者說火化消毒,反而拍賣了,要延長它們的壽命了。鄰居成群地集合,熱心觀摩,全部買下之後,小心翼翼地搬進他們的閣樓和別的塵封的洞窟中,躺在那裡,直到這一份家產又需要清理,到那時它們又得出一次門。一個人死後,他的腳踢到灰塵。 也許有些野蠻國家的風俗,值得我們學一學,大有益處,因為他們至少還仿佛每年要蛻一次皮;雖然這實際上做不到,他們卻有意象徵性地做一做。像巴爾特拉姆描寫摩克拉斯族印第安人的風俗,我們要是也這樣舉行慶祝,也舉行收穫第一批果實的聖禮,這難道不是很好嗎?「當一個部落舉行慶祝聖禮的時候,」他說,「他們先給自己預備了新衣服,新壇新罐,新盤子,新器具和新家具,然後集中了所有的穿破了的衣服和別的可以拋棄的舊東西,打掃了他們的房子,廣場和全部落,把垃圾連帶存下來的壞穀物和別的陳舊糧食,一起倒在一個公共的堆上,用火燒掉了它。又吃了藥,絕食三天,全部落都熄了火。絕食之時,他們禁絕了食欲和其他欲願的滿足。大赦令宣佈了;一切罪人都可以回部落來。」 「在第四天的早晨,大祭司就摩擦著乾燥的木頭,在廣場上生起了新的火焰。每一戶居民都從這裡得到了這新生的純潔的火焰了。」 於是他們吃起新的穀物和水果,唱歌跳舞三夭,「而接連的四天之內,他們接受鄰近部落的友人們的訪問和慶賀,他們也用同樣的方式淨化了,一應準備就緒了。」 墨西哥人每過五十二年也要舉行一次淨化典禮,他們相信世界五十二年結束一次。 我沒有聽到過比這個更真誠的聖禮了,就像字典上說的聖禮,是「內心靈性優美化的外在可見的儀式」,我一點不懷疑,他們的風俗是直接由天意傳授的,雖然他們並沒有一部聖經來記錄那一次的啟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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