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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篇(15)


  我從兩年的經驗中知道,甚至在這個緯度上,要得到一個人所必需的食糧也極少麻煩,少到不可信的地步;而且一個人可以像動物一樣的吃簡單的食物,仍然保持康健和膂力。我曾經從玉米田裡采了一些馬齒莧(學名Portulaca oleracea)煮熟加鹽,吃了一餐,這一餐飯在好些方面使我心滿意足。我把它的拉丁文的學名寫下是因為它的俗名不很好。請說說看,在和平的年代,在日常的中午時分,除了吃一些甜的嫩玉米,加上鹽煮,一個講究理性的人還能希望什麼更多的食物呢?就是我稍稍變換花樣,也只是為了換換口味,並不是為了健康的緣故。然而人們常常挨餓,不是因為缺少必需品,而是因為缺少了奢侈品;我還認識一個良善的女人,她以為她的兒子送了命是因為他只喝清水。

  讀者當然明白,這問題我是從經濟學的觀點,不是從美食的觀點來處理的,他不會大膽地把我這種節食來作試驗,除非他是一個脂肪太多的人。

  起先我用純粹的印第安玉米粉和鹽來焙制麵包,純粹的褥糕,我在露天的火上烤它們,放在一片薄木片上,或者放在建築房屋時從木料上鋸下來的木頭上;可是時常熏得有松樹味兒。我也試過麵粉;可是最後發現了黑麥和印第安玉米粉的合制最方便,最可口。

  在冷天,這樣連續地烘這些小麵包是很有趣的事,過細地翻身,像埃及人孵小雞一樣。我烤熟的,正是我的真正的米糧的果實,在我的嗅覺中,它們有如其他的鮮美的果實一樣,有一種芳香,我用布把它們包起,儘量要保持這種芳香,越長久越好。我研讀了不可缺少的製造麵包的古代藝術,向那些權威人物討教,一直回溯到原始時代,不發酵的麵包的第一個發明,那時從吃野果子,啖生肉,人類第一次進步到了吃這一種食物的文雅優美的程度,我慢慢地又在我的讀物中,探索到麵團突然間發酸,據信就這樣,發酵的技術被學到了,然後經過了各種的發酵作用,直到我讀到「良好的,甘美的,有益健康的麵包」,這生命的支持者。

  有人認為發酵劑是西包的靈魂,是充填細胞組織的精神,像聖灶上的火焰,被虔誠地保留下來——我想,一定有很珍貴的幾瓶是最初由「五月花」帶來,為美國擔當了這任務的,而它的影響還在這片土地上升騰,膨脹,伸展,似食糧的波濤——這酵母我也從村中正規地忠誠地端來了,直到有一天早晨,我卻忘記了規則,用滾水燙了我的酵母;這件意外事使我發現甚至酵母也可以避免的……

  我發現這個不是用綜合的,而是用了分析的方式——-從此我快快活活地取消了它,雖然大多數的家庭主婦曾經熱忱地勸告我,沒有發酵粉,安全而有益健康的麵包是不可能的,年老的人還說我的體力會很快就衰退的。然而,我發現這並不是必需的原料,沒有發酵我也過了一年,我還是生活在活人的土地上;我高興的是我總算用不到在袋子裡帶一隻小瓶子了,有時砰的一聲瓶子破碎,裡面的東西都倒掉了,弄得我很不愉快,不用這東西更乾脆,更高尚了。人這種動物,比起別的動物來,更能夠適應各種氣候和各種環境。

  我也沒有在麵包裡放什麼鹽,蘇打,或別的酸素,或堿。看來我是依照了基督誕生前兩個世紀的馬爾庫斯·鮑爾修斯·卡托的方子做麵包的。 「Panem depstieium sic facito.Manus mortariumque bene lavato. Farinam in mortarium indito, aquae paulatim addito,subigitoque pulchre,Ubi bene subegeris,defillgito,coquitoquesub testu,」③他的這段話我這樣理解:——「這樣來做手揉的麵包。洗淨你的手和長槽。把粗粉放進長槽,慢慢加水,揉得透徹。等你揉好了,使成形,而後蓋上蓋於烘烤,」——這是說在一隻烤麵包的爐中。一個字也沒有提到發酵。可是我還不能常常用這一類的生命的支持者。有一個時期,囊空如洗,我有一個月之久,都沒有看到過麵包。

  每一個新英格蘭人都可以很容易地在這塊適宜種黑麥和印第安玉米的土地上,生產出他自己所需要的麵包原料,而不依靠那遠方的變動劇烈的市場。然而我們過得既不樸素,又沒有獨立性,在康科德,店裡已經很難買到又新鮮又甜的玉米粉了,玉米片和更粗糙的玉米簡直已沒有人吃。農夫們把自己生產的一大部分穀物喂了牛和豬,另外花了更大的代價到鋪予裡去買了未必更有益健康的麵粉回來。

  我看到我可以很容易地生產我的一兩蒲式耳的黑麥和印第安玉米粉,前者在最貧瘠的地上也能生長,後者也用不著最好土地,就可以用手把它們磨碎,沒有米沒有豬肉就能夠過日子:如果我一定要有一些糖精,我發現從南瓜或甜菜根裡還可以做出一種很好的糖漿來,只要我加上糖械就可以更容易地做出糖來;如果當時這一些還正在生長著,我也可以用許多代用品,代替已經提到過的幾種東西。「因為,」我們的祖先就曾歌唱——

  「我們可以用南瓜,胡桃木和防風

  來做成美酒,來甜蜜我們的嘴唇。」

  最後,說到鹽,雜貨中之最雜者,找鹽本可以成為一個到海邊去的合適機會,或者,如果完全不用它,那倒也許還可以少喝一點開水呢。我不知道印第安人有沒有為了得到食鹽,而勞費過心

  這樣,我避免了一切的經營與物物交換,至少在食物這一點上是如此,而且房子已經有了,剩下來只是衣服和燃料的問題。我現在所穿的一條褲子是在一個農民的家裡織成的——謝謝天,人還有這麼多的美德哩;我認為一個農民降為技工,其偉大和值得紀念,正如一個人降為農民一樣;——而新到一個鄉村去,燃料可是一個大拖累。至於棲息之地呢,如果不讓我再居住在這個無人居住的地方,我可以用我耕耘過的土地價格——就是說,八元八角,來買下一英畝地了。可是,事實是我認為我居住在這裡已經使地價大大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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