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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


  第二十九章

  「聖誕節您去我家吃火雞吧。那是從萊昂送來的,裡面塞滿了核桃仁,一定非常好吃。另外,還有老家產的葡萄酒,是正宗的瓦爾迪依酒,請您來品嘗品嘗……」

  梅西亞應邀在聖誕節的那一天上奧索雷斯家的巨宅吃飯。客廳裡貼上了黃藍兩色貼牆紙,壁爐上那胸脯豐滿、婀娜多姿的美人魚石膏像還是保留著原來的樣子。堂維克多喜歡將屋簷等處漆成灰白色,認為這種顏色顯得莊重。

  吃飯後甜食時,男主人好像有什麼心事。他一直偷偷地瞧著不時地進進出出給他們上菜的佩德拉。喝完咖啡後,堂阿爾瓦羅才發現他的朋友有些焦躁不安。自從那年夏天他們在科斯塔一起生活過後,堂維克多就喜歡和阿爾瓦羅在一起用餐。他發現堂阿爾瓦羅在餐桌上比在其他任何場合更健談,也更和藹可親,所以,他經常請他來家裡吃飯。但以往聊完天,金塔納爾總是要邊唱歌,邊穿上衣服,然後到花園裡去轉一圈,至少讓自己的朋友和安娜單獨待上半小時。這次他卻坐著沒有動。安娜和阿爾瓦羅彼此看了一眼,仿佛在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庭長夫人彎下身子從地上撿一張餐巾紙。堂維克多對梅西亞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說:

  「她在這兒礙事。她要是走開,我們就可以無話不談了。」安娜抬起頭來,對堂阿爾瓦羅笑了笑。梅西亞趁金塔納爾不注意,對安娜看了一眼,意思是叫她出去。她立即出去了。

  「謝天謝地,」金塔納爾松了一口氣說,「我還以為她今天待在這兒不走了呢。」

  他忘記了以往是他先離開餐桌的。

  「現在我們可以暢所欲言了。」

  「您說吧。」阿爾瓦羅平靜地說。他吸著哈瓦那雪茄,讓煙霧遮住自己的臉龐。必要時,「施放煙幕」是他的慣伎。

  「這傢伙究竟想說什麼?」他懷著一種連自己也說不清的疑慮想道。

  堂維克多將椅子往他朋友身邊挪了挪,看樣子像是有要事對他說。

  「眼下我萬事順利,家庭生活也非常幸福。我再也不參加什麼社會活動,也不怕教會來干擾我的家庭生活……可就是那個佩德拉老是讓我生氣。」

  梅西亞臉露驚色。

  「怎麼回事?您是不是又犯老毛病了?」

  「犯了,也可以說沒有犯……出現了一場小小的風波,後來經過解釋,雙方答應互相尊重……可這個世上少有的騷貨就是不想讓別人尊重她……長話短說吧,她見家裡平安無事,見我不圖一時之快,只求名聲清白,便一肚子的不高興……您明白我的意思嗎?她故作姿態,大吵大鬧,說要維護她的名聲。其實誰也沒有惹她,她生氣的原因是我對她太冷淡了……」

  「她究竟幹了些什麼呢?」

  「告訴您吧,阿爾瓦羅,不管世界上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讓安娜不高興的。現在她是個模範妻子。她一向為人正派,只是過去脾氣有些古怪,這您是知道的……」

  「我知道……請您快說下去吧。」

  「現在她的興趣和我完全一致。我說上哪兒,她就上哪兒。她不再像過去那樣容易感情用事,也不再熱衷追求田園詩般的生活;她也不再過分注意身體,伯到野外去活動。任何事情都不能走極端。貝尼脫斯對我說過,安娜只要不像過去那樣成天想自己的身體,也別拼命思考拯救自己的靈魂,她的病就能治癒。」

  「不過,您還沒有對我說……」

  「我馬上告訴您。安娜眼下的生活能保持平衡,這是她健康的保證,這也是我們求之不得的事情。現在我們不再替她擔驚受怕。她也不會有當聖女的怪念頭了,家裡也不會常常來穿教士服的人了。總之,她已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現在這種平靜的生活,我怎麼也不想失去。可是,佩德拉卻想給我們製造麻煩。」

  「可佩德拉到底想幹什麼呢?」

  「她想破壞家庭的寧靜。她想利用我那莫須有的罪名控制我們。老實告訴您吧,根本沒有那麼回事兒。可是,如果這個虛偽的小婊子胡說八道些什麼,安娜就會受到沉重的打擊。」

  「可是,老兄,到底發生了什麼?請您快點說出來吧!」梅西亞焦急地大聲說。他對這件事的關心超出他朋友的想像。

  「小聲點兒,阿爾瓦羅,小聲點兒。發生了什麼事?一言難盡。佩德拉知道,我正在千方百計不讓安娜煩惱,因為她神經一緊張,就會舊病復發。如果她知道我對她不忠,就會陷入苦悶,憤世嫉俗,那就會像過去那樣從宗教信仰中尋找安慰。這麼一來,講經師先生就會捲土重來……這點我是絕對不允許的。應該千方百計不讓安娜知道那件事。當時我也是由於頭腦發熱,一時衝動,向這個小婊子求過歡。」

  「可是,安娜為什麼要瞭解這件事呢?因為歸根到底,這件事沒有成為既成事實嘛。」

  「您說得對。不過,她一旦知道我求過歡,就會非常難過。我知道她的為人。只要佩德拉將已經發生過的事情說出來,安娜就會胡思亂想,將沒有發生的事也想成已經發生了。」

  「那麼,您說說,佩德拉說了些什麼呢?她是不是嚇唬過您,要把事情說出來?」

  「儘管沒有嚇唬,但她十分傲慢,平時不幹活,我還不能說她,她總想跟主人平起平坐。」

  「真荒唐……」

  「您知道這個無恥的女人跟誰傲慢無禮、盛氣淩人?跟我嗎?那倒還情有可原。不,老弟,她是跟安娜,您覺得怪不怪?」

  堂阿爾瓦羅的身邊煙霧繚繞。他在煙霧中說:

  「我懂了,她可能想要挾您,也可能是嫉妒。」

  「我也是這麼想的。『你就讓我當你的小老婆,讓你的妻子受點委屈吧,否則,我就把事情全說出來!』這個居心險惡的小婊子就是這樣想的。現在,我想請您給我出個主意,我該怎麼辦?是不聲不響地忍受著?這太荒唐了。再說,安娜也忍受不了呀。她能忍受到今天,也完全由於她當時一心想成為女聖徒式的人。如果現在安娜心裡不痛快,產生了懷疑,那我就太傷心了!」

  「別激動,老兄,別激動!」

  「您看我們該怎麼辦呢,阿爾瓦羅?」

  「這事挺簡單。」

  「挺簡單!」

  「對。將佩德拉解雇就行了。」

  堂維克多從椅子上跳起來。

  「這不是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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