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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


  比力氣的活動在繼續進行。外面還在下雨,遠處傳來了隆隆的雷聲,除了偶爾的閃電外,周圍一片黑暗。走廊雖比較狹窄,但大家的勁頭很大。這種村民們喜愛的活動,他們同樣玩得相當開心。只是他們都是受過教育的人,玩起來自然沒有鄉下人那樣粗野。不過,你擰我捏,你推我擠,你叫我嚷的情況也是不可避免的。安娜過去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場面,開始時,她和堂阿爾瓦羅都沒有積極參加。但後來她終於也被人擰了一下(不是梅西亞擰的),奧布杜利婭和比西塔辛還擰了梅西亞好幾下。在接下去進行的「大混戰」中,安娜覺得自己的背部讓堂阿爾瓦羅擠壓了好幾次。儘管她竭力避開他,但她覺得這種擠壓有特殊的快意。這是一種奇異的全新的感覺,她激動得氣也喘不過來……她這時竟然忘記了那些正在那兒又唱又跳的人們,腦海裡只是回憶著梅西亞對她表露衷情時說的每句話。她覺得好像在欣賞一曲從遠處傳來的非常優美的歌曲。

  由於不停地跑跳,比試力氣,巴科和華金早已累得精疲力竭。儘管埃德爾米拉、奧布杜利婭和比西塔辛還在玩耍,他倆已停了下來,拖著疲憊的身軀,站在玻璃窗邊觀賞明月。月亮戰勝了已被撕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烏雲,像一盞明燈一樣懸掛在空中。

  巴科用男中音唱了幾段《心上人》和《夢遊女》,華金則隨意地唱了幾首馬拉加民歌。悲切的歌聲和他盯視著奧布杜利婭時顯露的歡樂的眼神形成鮮明的對照。那天夜裡她準備給這個小夥子一點兒甜頭,雖說不上是很大的甜頭,但對華金來說,得到個二等獎賞也心滿意足了。

  堂維克多待在樓下有點厭倦了。聽到樓上有人在唱《英俊的斯皮爾托》,就來到樓上。這些日子他特別喜歡音樂,不但自己愛唱歌劇,也喜歡聽比他唱得好的人唱歌。如果在皎潔的月光下唱歌,那更是錦上添花。

  總之,大家聚集在一起,呼吸著晚間清涼的空氣,一邊觀賞從細碎的烏雲中鑽出來的明月,一邊唱著歌。他們有時合唱,有時獨唱。也有人在交談,聲音壓得很低,仿佛怕冒犯由於倦怠已沉沉入睡的大自然。

  和在場的人們相比,堂維克多最愛想入非非。他走到梅西亞的身邊,和他單獨交談起來。他覺得自己的這個朋友從來沒有像今晚那樣殷切和熱情,便很快地跟他談起自己的心裡話。

  「聽我說,」老頭兒說,「我也不知怎麼的,儘管我並不認為自己是個唐璜式的人物,但我在情場上總是一帆風順。凡是我交往過的女人很少認為我的行為過於放肆。不過,我應該把話說完。我不知道是由於自己性格過於溫和,過於拘謹,還是生性過於冷漠,每次進攻總是半途而廢。看來,我是缺乏堅持不懈的精神。」

  「沒有這種精神是不行的。」

  「是這麼回事,可我就缺乏堅持性。我的激情就像鬼火,時隱時現。有十幾個女人都差一點讓我征服了,但沒有一個能說是屬￿我的。我總是半途而廢……」

  堂維克多深信自己和梅西亞的友情,確信對方是個信得過的人。他對他講述了佩德拉對他的糾纏和挑逗。他說,他對她的挑逗開始時一直不予理睬,後來,終於動了心,準備跟她幹……然而,和平時一樣,待那姑娘假惺惺地稍作推辭,他便泄了氣,不再堅持幹到底,只滿足于對她樓摟抱抱……

  接著,他又對堂阿爾瓦羅說了說那條腰帶的事。不過,他沒有說它原來是自己的妻子的,因為他覺得像他這樣體體面面的人送腰帶給妻子似乎顯得有些俗氣。最後,他問梅西亞,應該怎樣對待佩德拉。

  「我要不要將她解雇?」

  「您吃醋了?」

  「怎麼會呢,老弟?我不是氣量那麼小的人,儘管我得坦率地承認,我一發現她行為那麼輕佻,心裡確實很不愉快。」

  「可您能肯定那腰帶是佩德拉的嗎?」

  「當然,我絕對可以肯定。」

  金塔納爾繼續說著話,毫無結束的意思。安娜的臥室有一扇窗子對著這兩個朋友談話的回廊。

  庭長夫人突然打開窗門,對丈夫大聲地說:

  「維克多,今晚你不打算睡覺了?」

  兩個朋友同時回過頭去。

  金塔納爾兩眼發亮,面頰絆紅……與朋友談談心裡話好像使他煥發了青春。

  「幾點鐘了,親愛的?」

  「很晚了……你知道,到鄉下後,我們都睡得比較早。剛才侯爵夫人就叫埃德爾米拉上她臥室去睡覺了。」

  「媽媽盡幹這種傻事,」巴科從回廊的一端走過來,沒好氣地說,「埃德爾米拉喜歡和奧布杜利婭睡在一起。可是我媽媽卻要埃德爾米拉和她睡在一起,真是荒唐透頂……」

  「我看奧布杜利婭跟誰也不能睡。」比西塔辛從安娜臥室旁邊那間房間走出來說。

  「她怎麼啦?」

  「我看她是醉了。醉的原因很多,白天又吵又鬧,准是累了,酒也喝得不少。誰知道呢,反正她在床上哼哼個不停。她還說,誰也別睡在她房內,她要一個人睡……還是我給她做伴吧,我把自己的床移到她的床邊……晚安。」

  她走到窗前,按住庭長夫人的雙肩,貼著她的耳根說了幾句話,還在她臉上吻了幾下。然後,又對正在走廊上低著頭傷心地踱步的華金·奧爾加斯做了一個鬼臉,既嘲弄他,又可憐他。隨後,她跑進了房間。

  「維克多,快來睡覺吧,大夥兒都走了。」安娜微笑著說,她穿一身睡衣,顯得更加楚楚動人。

  「那你們呢?」金塔納爾問道。

  「我們連張床也沒有,」巴科回答說,「因為省長夫人怕打雷,留下來了。」

  「那怎麼辦呢?」安娜笑著問道。

  「我們只好睡在沙發上了。」

  「那也好,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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