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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四


  特裡封便跑回家,關起門來,繼續寫他的挽歌:

  死神站立在門前,

  猶豫不定,舉步維艱,

  它不前進,也不後退,

  一直在默默地等待。

  幾個小時後,特裡封又來到病人的家門口,輕聲地問道:

  「堂龐佩約好一些了嗎?」

  「病情有些惡化。」人們回答他說。

  他飛快地來到報社編輯部,說:「我們得加把勁兒了,吉馬蘭先生活不了多久了,可我們的詩還沒有脫稿呢。」

  啊,神聖的蒼天已做出判決,

  一切努力都已無濟於事……

  特裡封並不明白「神聖的」這個詞的含義,他只覺得聽起來悅耳,就用上了。

  當吉馬蘭家的女僕告訴他,「老爺昨天夜裡還不錯」時,卡門納斯會不由自主地沉下臉,露出一副不高興的神態,好像得了確切的消息,馬德裡的某一家報紙不打算發表他的詩作一樣。他倒並不盼吉馬蘭死,可他的挽歌既然已快寫成了,如果病人遲遲不死,那豈不是白寫了嗎?

  吉馬蘭終於死了,是聖周星期三死的。講經師和特裡封松了一口氣,索摩薩也松了一口氣。如果吉馬蘭不死,這三個人就會顯得十分尷尬。卡門納斯是這樣結束他的挽歌的:

  人們不必為他悲傷,

  喪鐘已敲響,

  讚歌十分響亮,

  神聖教會已讓他

  回到了自己的懷裡……

  無神論者的葬禮空前隆重。參加葬禮的有當地的軍政要員,一個由教長率領的教士代表團、地區法院裡的人、大學師生,還有不少天主教徒。對吉馬蘭的遺孀和幾個女兒來說,有這麼多人對她們表示同情,這確是莫大的安慰。講經師是葬禮的主持人,他雖不是死者的親屬,但是,是他將死者從魔鬼的手中解救出來的。留在教士會大廳裡的格洛塞斯特爾說:「這已不僅僅是一個基督徒的葬禮,這是對那個得意洋洋的代理主教的神化。」情況也的確如此。民眾指著他相互傳告:「對,就是他,他就是那個講經師。」唐娜·保拉在民眾中散佈的奇跡論不脛而走。就連主教也在給窮苦的女教徒和女用人們佈道時,提到了那個教會「寵兒」取得的勝利。

  「眼下別無他法,只好暫時低一低頭,讓這陣風暴過去再說吧。」佛哈說。那些耶穌受難日都要在餐館裡吃肉的自由派人士更是怒不可遏地說:

  「堂龐佩約弄得我們威信掃地了!」

  「去他的,他算什麼自由派人士!」

  「他是個膽小鬼!」

  「他死時准是瘋了!」

  「他中了魔法!」

  「什麼魔法,莫菲納?」

  「就是說那個教士創造的奇跡。」

  「他們通過鴉片讓他改變了信仰。」

  「他太軟弱了,這些奇跡都是軟弱造成的。」

  「他真是個傻瓜!」

  聖周星期四出現了一條在斐都斯塔的編年史上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新聞。這部編年史是一位大學教授撰寫的,他還寫過有關阿拉貢霍塔舞的評論文章。

  這消息像一枚炸彈一樣在貝加亞納侯爵家炸開了。侯爵夫人穿一身黑衣,在聖母馬利亞教堂募完捐後,同比西塔辛一起回到家中。奧布杜利婭·凡迪紐也在聖彼得教堂募捐後來到侯爵家裡。這幾位夫人在侯爵府的客廳裡正在聚精會神地聽唐娜·佩德羅尼拉講述在聖伊西特羅教堂募捐的過程。她一共募集了二十杜羅銀幣。接著,唐娜·佩德羅尼拉又說:

  「是的,侯爵夫人,您別不信,安娜已下了決心,要給全城、全體民眾做個好榜樣……」

  「可金塔納爾不會同意的。」

  「他已同意了,當然是十分勉強的。安娜告訴他,她的行為是神聖的,如果阻止她做這樣的事,那他太專橫了,她就永遠也不會原諒他了。」

  「於是,這個可憐蟲就答應了。」比西塔辛氣得臉都紅了。「聖巴蘭德蘭島來的男人都是這種人!」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又說了這麼一句。

  侯爵夫人還是一個勁兒地在畫十字。她說:「那樣做不是虔誠的表現,那是發瘋,完全是發瘋!一個有理性、有教養的教徒,如果想表現自己的虔誠,可以站在教堂門口向公司或個人替醫院募捐,或給教區贈送錦旗。可打扮成滑稽可笑的樣子,當眾出醜,這算什麼虔誠!」

  「看在上帝分上,侯爵夫人,別這麼說了!任何人聽了您剛才這番話,都以為您在蠱惑人心……」

  「可我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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