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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一些教士模樣的人也說了話,他們都是這次事件的幕後操縱者,也是冷酷無情的副主教莫烏雷洛的朋友。

  「索薩先生,就請您替《警鐘報》起草一篇文稿……看樣子今天這期報紙要晚一點出了,這樣,才能把消息發出去……」

  「好的,先生,我這就去印刷廠。我將在出版法允許的情況下,就地起草一篇短文,號召全體自由党人和正義的朋友們起來鬥爭……您放心吧,佛哈先生。」

  「您文章的題目就叫《俗葬》吧。」

  「好的,先生,就用這個標題。」

  「要用大號字母。」

  「用拳頭般大的字母。等會兒您瞧吧。」

  「這將是對全體自由派人士的一則通告……」

  「工廠裡的人也會來嗎?」

  「當然會來!」帕爾塞裡薩大聲地說。「現在我馬上就去動員他們來。政府不會禁止我們這麼做的。」

  「這不算鬧事……」

  葬禮在傍晚舉行,因為這個時候工廠的人才能參加。

  天下著雨,濛濛細雨懶洋洋地飄灑著,街口滿是雨傘。

  講經師站在自己書房窗玻璃邊窺視著。他先看到黑壓壓的一片;隨後,又見有幾個人像古代人推舉頭人時將頭人高高舉起那樣,舉著一個又窄又長的黑匣子。這黑匣子出店堂時朝一旁傾了一下,接著又停下不動,似乎有點猶豫不定。那裡面是堂桑托斯的遺體,他最後一次離開家門。他仿佛還在考慮,是冒雨出門,還是留在家裡。棺材終於在黑衣黑樟匯成的黑色海洋中消失了。在店門上面陽臺的欄杆邊,一隻肮髒的黑狗伸出腦袋,講經師恐懼地瞧著它。黑狗伸長脖子,朝街上張望,同時豎起耳朵,似在傾聽街上的聲音。它對棺材和雨傘吠叫了幾聲,又躲進房間裡。人們將它忘了,它被堂龐佩約鎖在房間裡了。

  整個葬禮由身穿黑色禮服的吉馬蘭主持。

  為數眾多的工人們、零售商人、鞋匠和裁縫列隊走在棺木的前面,他們都念著《天主經》。

  吉馬蘭讓大家不要念。

  「巴裡納加是個了不起的人,他為進步思想犧牲了自己的生命。他死時沒有進行懺悔,現在大家替他念《天主經》就違背了他的本願……」

  「讓他們念吧,讓他們念吧,」佛哈板著臉說,「我們不要太苛求了,也不要太走極端。祈禱一下效果更好。」

  「這是一次反天主教的示威。」小學教師說。

  「是一次反教會的示威。」一個自由派人士說。

  「鬥爭的矛頭是針對講經師的。」一個不長鬍鬚的男子說,他是格洛塞斯特爾的密探。

  於是,大家同意在示威的同時進行祈禱。

  「安息吧。①」帕爾塞裡薩說。他走在前面,每念完一段經文,總要這麼說一句。

  ①原文為拉丁文。

  「安息吧。」舉著蠟燭、列隊前進的其他人說。

  堂龐佩約既不喜歡拉丁文,也不喜歡蠟燭,但他也只好聽之任之。

  這一切似乎有些不倫不類,但斐都斯塔還從來沒有舉行過非宗教形式的葬禮。

  一些在公用水池裡打水的婦女,一些穿著破鞋、慢吞吞地在商業街和林陰道上散步的制鞋女工和女裁縫,以及一些提著籃子去買菜做晚飯的女用人,一見送葬的隊伍過來,便圍上去觀看。她們中大多數人都譴責這種沒有神父參加的葬禮,認為這是膽大妄為的舉動。但也有幾個年輕婦女說這個主意很好,其中一人大聲地說:

  「這麼一來,教會裡的那些人氣死了!」

  她這麼冒冒失失地一叫嚷,立即招來對面一陣抗議聲。

  「你們這些異教徒,也太不像話了!」這也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她拿著一隻瑞士產的拖鞋敲打她認識的幾個泥瓦匠和石匠的脊樑。

  送葬隊伍的後面,也跟著幾個婦女。據上面那些打水的和提籃子的女人說,「她們都不是正經女人」。

  「你也去,臭婊子?」

  「你們上哪兒去呀,騷貨?」

  堂龐佩約的女夥伴們聽了,都哈哈大笑。天黑了,墓地還遠,他們得加快步伐。

  雨越下越大,大滴雨水垂直落下,打在雨傘上,發出悲涼的聲音,隨後從雨傘的四周嘩嘩地淌下。路邊民房陽臺的門打開又關上,好奇的人們伸出腦袋觀望。

  人們大多懷著好奇和憤怒的目光注視著眼前出現的這一列送葬隊伍。他們邊看邊議論:「講經師的罪過也不小。這個可憐的堂桑托斯像條狗一樣死去,責任應由教區法官承擔。他生前叛教也和講經師有關。他是餓死的,死時沒有做聖事,這一切全由講經師負責。」

  無孔不入的革命党人利用機會大做文章。

  「講經師難逃罪責……」

  「他也太狠毒了!」

  「這傢伙將我們大家都坑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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