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庭長夫人 | 上頁 下頁 |
一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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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她的姦夫……哼,對她的姦夫……我要說,我可是個使劍玩槍的能手。當年我年紀輕,沒能當演員,但我當過業餘演員。我明白在舞臺上不會使槍弄棒是不行的。於是我便從師學習擊劍。說來也怪,一開始我便在擊劍方面顯露了自己的天賦。我生性平和,再說,誰也沒有惹我,讓我動武……不過,您也可以想像,要是哪一天……說到我的槍法,那更不用說了,眼睛看到哪兒,就打到哪兒……我剛才已經說過,對那個姦夫我就一劍擊穿他。對,我喜歡用劍。手槍是演現代戲用的武器,沒有味兒,還是拿劍劈來勁兒……好了,還是談談我的戲劇理論吧……我說到哪兒了,您還記得嗎?」 堂阿爾瓦羅記不得了,但剛才堂維克多準備用劍劈殺情夫的說法使他有些害怕。 梅西亞從俱樂部回來,已是午夜三時。臨睡前,他想像著不久就會變成現實的與庭長夫人玩樂的場面,他仿佛睡在她的身邊。這時,他已快入睡了,腦子裡忽然出現堂維克多這個老好人的身影。入睡後,他夢見堂維克多身穿長袍,頭戴便帽,手裡拿一把劍。這是佩拉萊斯在演《唐璜》時的那把有巨大劍柄的劍。 安尼塔卻想不起來那天有沒有夢見堂阿爾瓦羅。她睡得很沉。醒來時,已近上午十時。她看見狡黠的金髮侍女佩德拉站在身邊,謹慎地微笑著。 「我睡得太久了,你為什麼不早點叫醒我?」 「因為夫人睡得不太好……」 「睡得不好?……你說我?」 「是的,又是大聲說話,又是呼叫……」 「我?」 「是的,可能在做噩夢吧。」 「連你都聽見了?」 「是的,夫人,當時我還沒有睡,我在等老爺回來。安塞爾莫是頭蠢驢,他已睡著了……老爺兩點才回來。」 「我大聲說話……」 「那是老爺回來後不久,不過,他什麼也沒有聽到。他怕吵醒您,沒有進您的房間。我來這兒看看您是不是睡著了……是不是想要點什麼……我想您准是做了噩夢……可我又不敢叫醒您。」 安娜覺得很累,嘴裡有味兒,生怕又犯頭疼病了。 「噩夢?可我記不得有什麼不舒服……」 「不是那種噩夢……夫人還在笑,在翻身……」 「那……我說什麼了?」 「啊,……您說什麼?聽不清楚……斷斷續續的幾個詞兒……有人名……」 「誰的名字?」安娜羞得滿臉通紅地問道。「誰的名字?」她又問了一句。 「夫人在叫喚……主人。」 「叫喚主人?」 「對……對,夫人。您在叫:維克多,維克多!」 安娜明白,佩德拉在撒謊,因為她一般叫自己丈夫「金塔納爾」。 再說,侍女那掩飾不住的微笑也增加了夫人的懷疑。 她不再問了,竭力掩飾內心的慌亂。 這時,佩德拉朝床前走近一步,壓低聲音,一本正經地說道: 「有人給夫人送來了這個……」 「一封信?誰的?」安娜顫抖著嗓音問道。她從佩德拉手裡一把奪過信來。 「難道這瘋子越軌了……太荒唐了。」 佩德拉見女主人臉露驚色,說: 「可能是講經師先生的信,因為是唐娜·保拉的侍女特萊西納送來的。」 安娜讀信時,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佩德拉的說法。 佩德拉像貓一樣悄無聲息地走出房間。她心裡在暗暗發笑。 講經師的信是用略帶香味的紙寫的,在日期上還畫著一個紫紅色的十字。信是這樣寫的: 夫人,我的朋友:今天下午五時到五時半請到我的懺悔室來。您用不 著等候,因為今天只您一人懺悔。您知道,今天沒有輪到我主持懺悔,但 我覺得還是通知您今天下午去為好,原因容我再進行說明。您的朋友和僕 人。 費爾明·德·帕斯 署名後面沒有寫「神父」兩字。 真是怪事!從前一天下午起,安娜就將講經師給忘了。自從堂阿爾瓦羅騎馬在廣場上出現的那時起,這個令人尊敬和愛戴的精神之父的嚴肅、瀟灑的形象一次也沒有在她的腦海裡浮現。眼下他突然出現,使她大吃一驚,仿佛她犯了通姦罪被當場捉住一般。安娜為自己不謹慎的行為第一次感到羞恥。這種堂維克多在場時沒有出現過的感覺,在她想起堂費爾明時反倒出現了……現在她覺得自己思想上已不忠了,可奇怪的是她認為自己是對一個她不負有也不可能負有忠誠義務的人不忠。 「我們原來約好是在明天大清早去懺悔的」她想,「可我忘記了。他現在把懺悔時間提前了……他要我今天下午去。這不可能!我沒有準備……頭腦這麼亂糟糟的……不能去!」 她迅速穿好衣服,拿起一張也帶香味,而且比講經師的信紙香味還濃的紙,用顫抖的手給堂費爾明寫了一封言詞溫和的信。她像犯了背信棄義的罪過一樣,心裡很慌亂。她對他撒了謊,說自己不適,頭痛,請他原諒。下次懺悔時間她會告訴他的…… 她將信交給佩德拉,吩咐她立即送給收信人,別讓老爺知道。 堂維克多已多次表示不同意安娜這麼頻繁地去懺悔。他怕人們認為他說話不管用(他在家裡確實不管用),生起氣來就大喊大口叫。 為了避免丈夫吵鬧(雖吵不出什麼結果,但讓人心煩),安娜竭力不讓丈夫知道她常去大教堂懺悔室。 這位心腸很好的先生想不到她去懺悔對他有好處! 佩德拉被庭長夫人看做自己的心腹和同謀。女主人對女僕說了不讓丈夫知道她常去教堂懺悔的理由,這女僕表面上裝做相信,實際上卻懷疑她另有不良企圖。 「我怕她有兩個人,兩個男人,一個是魔鬼,另一個是聖徒。無論在人間還是在天上都是如此!」 安娜整天都感到不安,對自己很不滿意。她並不是因為給堂阿爾瓦羅求愛的勇氣增添了雙翅(哪怕只是一對精神上的薄紗羽翼)使自己的名譽處於險境而感到後悔,也不是因為欺騙了可憐的堂維克多而感到內疚(她為他保持了軀體的貞潔,這是他的合法財產)……但前一天夜裡,儘管她想到感受到那麼多崇高的事物,卻一次也沒有想到講經師!更有甚者,她還欺騙他,為了避免見到他,稱自己有病……她是怕他!就連那封語意親切的信也是騙人的!既然她要為堂維克多保持自己軀體的貞潔,難道她不應該為講經師保全自己的靈魂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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