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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他可不是堂庫斯托蒂奧那樣的人,對世界一無所知,卻充滿幻想,一心想做個華而不實的教士。這在懺悔室裡便能做到,這樣的人只消稍加吹捧,便洋洋得意,而這種吹捧他講經師聽到了,反會感到厭倦。他期待的是更新鮮、更優雅、更精美的東西。他已聽到傳聞,大祭司勸庭長夫人到他講經師的懺悔室進行懺悔,因為老人就要退出懺悔室了。可是,堂卡耶塔諾卻沒有親自對他說起過這件事。再說,有關懺悔方面的問題,優秀教士一向非常謹慎,而對嚴肅的問題態度一貫嚴肅的裡帕米蘭也從來沒有對講經師講過,從聖教的角度怎麼看庭長夫人的為人呢?那天下午德·帕斯想瞭解一下這方面的情況,但格洛塞斯特爾就是不走。人們已不再談論奧布杜利婭的事,也不談她的榜樣——她的馬德裡的堂姐,話題已轉向了天氣。可是,格洛塞斯特爾還是沒有動。教士先生們都陸續告辭走了,聖器室裡只剩下他們三人,再加一個「公鴿」。」公鴿」這陣子一直在將抽屜拉開了又關上,把抽屜弄得乒乒乓乓響個不停,嘴裡不斷地嘟嘟噥噥,准是在謾駡。

  堂卡耶塔諾不再說話,因為他知道講經師有話要對他說,格洛塞斯特爾在這兒卻很礙事。他猛然想起自己也有話對教區法官說,便不再饒舌,收住話頭,說道:

  「哎呀,這該死的記性!堂費爾明,我有句話要對你說,清副主教先生先走一步吧……看來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的,我們得多談一會兒,是關於聖教方面的事。」

  格洛塞斯特爾咬了咬嘴唇,將歪斜的軀體彎成弓形,行了個禮,便走出聖器室,好像是對著自己那塊黑白相間的領巾說道:

  「這個老傢伙太沒有教養了,總有一天我要跟他算總帳的!」

  大祭司對副主教的外交手腕和奸詐陰險的手段一點兒也不買帳,他對他進行了無情的挪揄。

  「如果大夥兒都跟我一樣,格洛塞斯特爾的那套花招和偽裝還管什麼用?如果母雞不是母雞,狐狸還能耍什麼威風!」

  格洛塞斯特爾平時總是從大教堂側廳北部的門出去,因為從那兒走可以早點到家。可這次他卻打算從塔樓的那扇門出去,因為這樣走他能經過講經師的懺悔室。他朝裡面看了一眼,沒有見到什麼人,這點他看得很清楚。「那兩位夫人沒有懺悔就走了,講經師居然敢怠慢庭長夫人!」副主教感到可以利用教區法官這一疏忽,大搞一番陰謀詭計。他在黑大理石制的聖水池裡舀了點聖水,身子朝祭壇前傾,畫著十字,自言自語地說。

  「這是他的弱點。他將為這怠慢付出沉重的代價。我一定要抓住這點大做文章。」

  他走出大教堂,扳著手指盤算著該幹些什麼。他要設下陷阱,布下圈套;還要打聽消息,大耍陰謀,甚至還要搞假門,搞地下通道。

  德·帕斯對大祭司說,他聽說庭長夫人來到了教堂,他沒有去向她問候,也沒有去聽她懺悔,看來,她大概是來懺悔的。大祭司聽了,驚得目瞪口呆。他大聲說:

  「這麼一來,這位善良的天使會怎麼想呢?」

  「我說,羅德裡格斯,你快上講經師先生的懺悔室裡去看看,有沒有一位夫人在那兒。」

  「公鴿」沒有必要去了,因為這時侍僧塞萊多尼奧正好進來,他已聽到了他們兩人剛才講的話。

  「別去了,先生,她們都已走了。是唐娜·比西塔①和庭長夫人。她們都走了。我跟她們說了,今天講經師先生不聽懺悔。唐娜·比西塔早想走了,聽到我的話,便挽著唐娜·安娜的胳膊走了。」

  ①即上文的比西塔辛。

  「那她們說了些什麼呢?」堂卡耶塔諾問道。

  「唐娜·安娜沒有說什麼;唐娜·比西塔有點不太高興,因為庭長夫人來前沒有帶個口信來。我估計她們出去散步了,因為唐娜·比西塔說,要去什麼堤岸。」

  「我們也去堤岸!」裡帕米蘭大聲地說。他一手攙住講經師的胳膊,一手拿起教士帽,「去堤岸!」

  「這怎麼行呢,堂卡耶塔諾?」

  「這可是有關我榮譽的問題。剛才怠慢了她們,我也有責任。」

  「可這不算什麼怠慢嘛。」話雖這麼說,教區法官還是準備走了。這時他由於內心喜悅,臉顯得格外漂亮。

  「是怠慢,先生。不過,不管是不是,我總得去跟這個親愛的朋友做個解釋。去堤岸吧,在路上我們再細談。我希望你好好地瞭解一下這個女人,特別是從心理上,就像眼下愛賣弄學問的那些人說的那樣。她是個了不起的女人,就像我剛才說的,她是個善良的天使,是個不應遭到冷遇的天使。」

  「可是,這不能算是怠慢……我來對您解釋……我事先不知道……」

  他們說得很輕,因為他們已來到教堂的南殿,正朝門口走去。這兒最後一個廳堂是聖克萊門蒂納祈禱室,面積很大,建於十七世紀,比其他幾個祈禱室要晚建幾個世紀。祈禱室中央有四個祭壇,牆上有許多裝飾物,形狀像枯枝敗葉一般,也有阿拉伯式的或其他陳舊式樣的裝飾物。

  講經師和大祭司聽到祈禱室內有人說話。德·帕斯沒有注意聽,裡帕米蘭卻停下來,伸長脖子,打算仔細竊聽。

  「我的天哪!原來是他們!」他驚訝地說。

  「誰?」

  「是他們,是那個小寡婦和堂薩圖爾諾。我聽出是他那蟋蟀一般的聲音。」

  剛才還急著想儘早離開教堂的大祭司,現在卻堅持要進聖克萊門蒂納祈禱室去看看。講經師為了掩飾自己想儘快去堤岸的心情,也跟著走了進去。

  果然是他們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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