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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議員也是一個普通人(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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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德夫人連忙把她剛才整理好的東西放到一個小箱子裡鎖好,並告訴博德先生照看好箱子,然後她就趕去叫那個女人。很快,那個女人已穿戴好博德夫人給的衣帽,手抱孩子站在了門口。博德先生連忙讓她上了馬車,博德夫人緊跟著馬車走了幾步。艾莉查把頭從車中伸了出來,並伸出了自己的手,博德夫人那雙美麗柔嫩的小手也伸了過去。艾莉查盯著博德夫人的臉,眼神中滿是誠摯。她看起來想說幾句話,她試著動了動嘴唇,但卻沒有發出聲音,然後她把手指向上指著,那情形很難讓人忘記。最後她向後倒在座位上,用雙手蓋在臉上。然後車門被關上了,馬車開始出發。 此時,我們這位愛國的議員是處在一個多麼尷尬的境地啊!上周他還在忙著推動立法機關通過一條法律,以更加嚴厲地懲處那些逃跑的奴隸以及那些窩藏、教唆他們的人。 這位優秀的議員的家鄉是華盛頓,在那裡,他的口才比他所有的同胞都要好,儘管有些人曾因為他們的口才而獲得過長時間的名聲。當有人把為數不多的逃奴的利益放在具有重大意義的國家利益之上時,他顯得是那樣地威嚴,把手伸進口袋裡,根本看不起這些人的感情用事。 以前他曾經堅決地捍衛他的觀點,而且他不僅讓自己,而且也讓當時所有在場的人也相信自己的觀點——但是當時他對於逃奴的理解不過是組成這個單詞的那幾個字母而已,——也可以這樣說,頂多也不過是報紙上面刊登的手拄棍杖,背著包袱的小圖片,在圖片下面寫著「我家的逃奴」而已。但說起來那現實生活中實在的苦難——那央求的眼神,纖弱、顫抖的雙手,那無助的絕望的哀求——這些都是他以前從來沒有感受到的。他從來沒有把逃奴想像為一位不幸的母親,一個心無防範的小孩子——就好像那個戴著他夭折的孩子的小帽子的孩子;而且,我們這位可憐的議員先生並不是硬心腸,他是人,而且是一個道德高尚的人,現在,我們可以看出,愛國主義情感使他陷進了非常悲慘的地步。南方各個州的同胞啊!你們不要幸災樂禍了,因為我們知道你們之中的絕大多數人遇到這樣的情況,也不會做得更好。我們知道,在肯塔基和密西西比,那裡有許許多多高尚仁厚的人,他們不會為這些不幸的描述所感動。啊,同胞們!如果你們處在我的地位,你們勇敢、高尚的心靈不允許你們做這種事,而你們卻想讓我們去做,難道這公平嗎? 儘管如此,如果我們把這位誠實的議員先生稱做政治犯,那麼他那晚上所遭受的罪和苦也足以使他抵消他的罪過了。人們知道,剛剛過去的漫長的雨季,使得俄亥俄州鬆軟的泥土極易成為泥漿,他們走的是俄亥俄州那條舊的橫木組成的火車軌道。 「老天,這是怎樣的一條路啊?」一個來自東部的乘客喊了一聲,平日裡他見到的火車軌道不是這樣子的,他見到的是暢通、方便的大路。 不熟悉情況的東部同胞啊,你要知道,對於在天黑後仍在趕路的西部人來說,泥漿很多而且很深的地方的道路是由許多很粗糙的圓木並排放在一起而組成的。在圓木的周圍堆放著新鮮的泥土、草泥以及一些隨手可得到的東西,當地人把這稱之為路,然後就馬上駕車試探著上路了。經過一段時間,雨水把圓木上的泥土和草泥都沖洗掉了,圓木也被沖得到處都是,它們雜亂無序地排列在那裡,中間佈滿了泥坑和車轍。 我們的議員先生就這樣緩慢地在這樣的道路上走著,正如人們可以想到的,一路上,他都在不斷地反復考慮著自己的品德,大部分時間中,馬車都是咣噹!咣噹!咣噹地向前行進著,爛泥!車陷進去了,突然之間,議員、女人和孩子互相調換了位置,還沒等他們調換坐好,他們又被猛然擠到朝下的車窗戶旁邊。馬車陷在泥裡,不能向前移動。車外,車夫在吆喝著那幾匹馬,這些馬又是拉又是拽,但是沒什麼作用,正當議員失去耐性時,馬車又突然向上彈了一下,改變了原來的方位,它的兩隻前車輪深深地陷進了另一邊的泥坑中,議員、女人和孩子又被拋向了前面的位子,議員的帽子遮住了他的面龐,顯得很是狼狽,他感到自己都快要支撐不住了,小男孩也在哭著,卡喬在大聲地喝叱著那幾匹馬,並不停地用鞭子抽打著它們,馬胡亂地蹬著,使勁地拉著。緊接著馬車又彈了起來,顛了一下,這一顛使得後輪飛了,議員、女人和孩子又被重新拋向後座,他的胳膊碰到了女人的帽子,女人的腳踩在了議員那個被震飛的帽子上。女人把帽子弄平整,哄著孩子,他們已重新打起精神來面對即將到來的情形。 馬車仍在「咣噹」、「咣噹」、「咣噹」地向前行著,不時地會有一些左右顛簸和很大的震盪,他們暗自慶倖情況還不算太壞。最後,馬車猛然顫動著停了下來。坐車的人下意識地站起來又坐下,動作異常迅速。外面一陣混亂,然後卡喬出現在了車門口。 「老爺,今年這裡太不幸了,真不知我們怎樣才能走出去。我想我們該去坐火車了。」 議員非常氣憤,他走下車小心謹慎地向前試探著走去,他的一隻腳陷進了深深的污泥中,他試著拔出腳,卻一時失去了平衡而跌倒在泥漿中,卡喬把他拉了起來,他看上去狼狽極了。 出於對讀者的無限同情,我們仍在忍耐著。那些西部乘客用從鐵道邊拔下的柵欄來撬深陷在污泥中的馬車,他們興趣盎然地做著這些事,以此來打發午夜的時光。對於我們不幸的主人公,他們既佩服又憐憫。讓我們請他們黯然掉幾滴眼淚,然後再駕車離去吧。 沾滿了泥漿的馬車終於脫離了這難堪的境地,來到了一座大的農舍前,此時夜已經很深了。 他們花費了很大的氣力才叫醒了屋裡的人。那位值得我們尊重的主人終於打開門,出現在大家面前。他身材魁梧,是位性情暴烈的奧森式人物。他足穿六英尺八英寸高的長統襪,身穿紅色法蘭絨獵衫,一頭亂蓬蓬的土色頭髮,下巴上的鬍鬚看來有幾天沒有刮了。因此,這位有錢人看起來最起碼不招人喜歡。他站了幾分鐘,舉著蠟燭眼望著這群不速之客,他的神情看起來不太高興,又有幾分困惑,很是好笑。我們的議員先生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讓他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趁他還在思考的時候,我們先給讀者介紹一下他。 老約翰·梵·特魯普很誠實,他曾經在肯塔基州擁有很多土地和許多奴隸。他心地善良,「皮膚像是熊,其餘的還好」,他那仁慈、寬厚、公正的好心腸是與生俱來的,這倒是符合他魁梧的身材。多年以來,他目睹了那種對剝削階級和被剝削階級都沒有好處的制度的後果,心中一直很鬱悶。終於有一天,他那仁慈的胸懷再也不能忍受這壓抑了太久的憤怒了,於是他拿出錢包,在俄亥俄州買了一個小鎮子四分之一的肥沃土地,並使得他所有的奴隸——男人、女人和孩子都變成了自由人,並用馬車把他們送到別的地方去定居。誠實的約翰緊接著在小溪上游找了個舒服恬靜的農場住了下來,愜意於他那清清白白的心靈,並一直沉溺於各種沉思和想像之中。 「你能保護這個可憐的女人和孩子,並不讓他們被追捕逃跑奴隸的人抓走嗎?」議員簡單爽快地問道。 「我想我能做到。」誠實的約翰特別加重了語氣回答說。 「我也是這樣想的。」議員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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