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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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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公爵說,「夫人糊塗了,竟提出這種問題。儘管如此,如果堂吉訶德大人能向我們描述一下杜爾西內亞的情況,我們還是很高興的。我敢肯定,哪怕您只是大略地描述一下,她也一定漂亮得足以讓最美麗的女人嫉妒!」 「我怕把她不久前遭受的不幸從我心頭抹掉,」堂吉訶德說,「不然我就加以描述了。現在,我更為她難過,而不是描述她。二位大概知道了,前些天我曾想去吻她的手,得到她的祝福,指望她允許我第三次出征,可我碰到的卻是一位與我所尋求的杜爾西內亞完全不同的人。她受到魔法的迫害,從貴夫人變成了農婦,從漂亮變成了醜陋,從天使變成了魔鬼,從香氣撲鼻變成了臭不可聞,從能言善辯變成了粗俗不堪,從儀態大方變成了十分輕佻,從春風滿面變成了愁眉不展,總之一句話,托博索的杜爾西內亞變成了薩亞戈的一個鄉下婦女。」 「上帝保佑!」公爵喊了一聲,說道,「是誰製造了世界上這樣大的罪惡?是誰奪走了她的美貌、氣質和榮譽?」 「誰?」堂吉訶德說,「除了某個出於嫉妒而跟我過不去的惡毒的魔法師,還能有誰呢?這種壞東西生在世上就是為了污蔑詆毀好人的業績,宣揚他們的醜惡行為。以前有魔法師跟我過不去,現在有魔法師跟我過不去,將來還會有魔法師跟我搗亂,直到把我和我的騎士精神埋葬進被遺忘的深淵。在這方面,他們選擇了最能觸痛我的方式,因為奪走遊俠騎士的情人就好比奪走了他用於觀看的眼睛,奪走照亮他的太陽,奪走養活他的食糧。我已多次說過,現在還要再說一遍,沒有夫人的遊俠騎士就好比沒有樹葉的大樹,沒有根基的建築物,沒有形體的蔭影。」 「說得太對了,」公爵夫人說,「不過,假如我們相信前些天剛剛出版的那本已經受到了普遍歡迎的有關堂吉訶德的小說,假如我沒有記錯的話,那麼,您好像從沒見過杜爾西內亞夫人,而且這位夫人壓根兒就不存在,她只是您幻想之中的一位夫人,是您在自己的意識裡造就了這樣一個人物,並且用您所希望的各種美德勾畫了她。」 「關於這點,我可要說說。」堂吉訶德說,「上帝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沒有杜爾西內亞,她到底是不是虛構的人物,這種事沒有必要去追根尋底。並非我無中生有,我確實把她當作一位具有各種美德、足以揚名於世的貴夫人,非常崇拜。她美麗無瑕,端莊而不高傲,多情而不失節,並且由於知恩圖報而彬彬有禮,由於彬彬有禮而不失為大家閨秀,總之,正因為她出身豪門,所以才顯示出她血統高貴,顯示出她遠比那些門第卑微的美女更完美。」 「是這樣,」公爵說,「不過,堂吉訶德大人想必會允許我斗膽告訴您,我讀過有關您的那本小說。按照那本小說上寫的,就算在托博索或者托搏索之外的什麼地方有一位杜爾西內亞,而且她也像您描述得那樣美麗可愛,可是若論血統高貴,她恐怕比不上奧裡亞娜、阿拉斯特拉哈雷婭、馬達西瑪和其他此類豪門女子。像這樣的豪門女子在騎士小說裡比比皆是,這點您很清楚。」 「對此我要說,」堂吉訶德說,「杜爾西內亞行如其人,她的道德行為表現了她的血統。一位道德高尚的平民比一位品行低下的貴人更應當受到尊重,況且,杜爾西內亞完全有條件成為頭戴王冠、手持權杖的女王呢。一位貌美品端的女子的地位應當奇跡般地提高,即使沒有正式提高,也應當從精神上得到承認。」 「堂吉訶德大人,」公爵夫人說,「您說起話來真可謂是小心翼翼,就像人們常說的,字斟句酌。我從此相信,必要的話還要讓我家裡的所有人,包括我的丈夫相信,在托博索有個杜爾西內亞。她依然健在,而且容貌豔麗,出身高貴,值得像堂吉訶德這樣的騎士為她效勞。不過,我還有一絲懷疑,並且因此對桑丘產生了一點兒說不出來的反感。我的懷疑就是那本小說裡說過,桑丘把您的信送到杜爾西內亞那兒時,她正在篩一口袋麥子,而且說得很明確,是蕎麥,這就讓人對她的高貴血統產生懷疑了。」 堂吉訶德回答說: 「夫人,您大概知道,我遇到的全部或大部分情況都與其他遊俠騎士遇到的情況不同,也許這是不可捉摸的命運的安排,也許這是某個嫉賢妒能的魔法師的捉弄。有一點已經得到了證實,那就是所有或大多數著名的遊俠騎士都各有所長。他們有的不怕魔法,有的刀槍不入,譬如法國的十二廷臣之一,那個著名的羅爾丹。據說他全身只有左腳板能受到傷害,而且必須用大號針的針尖,其他任何武器都不起作用。所以,貝爾納多·德爾卡皮奧在龍塞斯瓦列斯殺他的時候,見用鐵器奈何不了他,就想起了赫拉克勒斯把據說是大地之子的兇惡巨人安泰舉起殺死的辦法,用雙臂把羅爾丹從地上抱起,扼死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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