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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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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就好比一個身在海上的人有很多錢,」苦役犯說,「他眼看就要餓死了,可就是買不到他所需要的東西。我是說,如果我當時能夠得到您現在才給我的這二十杜卡多,我至少可以拿它疏通一下書記員,活動一下檢察官,現在則完全可以留在托萊多的索科多韋爾廣場上,而不是在這兒像條獵兔狗似的被拴著。不過,上帝是偉大的。耐心等待吧,什麼也別說了。」 堂吉訶德又去問第四個人。第四個人長著尊貴的面容,一副白鬍子垂到胸前。聽到堂吉訶德問他怎麼到這兒來了,他竟哭了起來,一言不發。第五個苦役犯解釋說; 「這位貴人被判了四年苦役,而且臨走還被拉著騎在馬上,穿著華麗的衣服,在淨是熟人的街上招搖過市。」 「我覺得,」桑丘說,「那是當眾羞辱他。」 「是的,」苦役犯說,「給他判刑的罪名就是給人家的耳朵甚至整個身子牽牽線。其實我是說,這位是拉皮條的。此外,他還會點巫術。」 「若不是因為他會點巫術,」堂吉訶德說,「單因為他拉皮條,就不該判他做划船苦役,而應該讓他去指揮海船,做船隊的頭頭。因為拉皮條這行當並不是隨便可以幹的。這是機靈人的職業,在治理有方的國家裡特別需要,而且必須是出身高貴的人才行。此外,還得像其他行業一樣,就像市場上的經紀人那樣,有廉潔的知名人士來監督他們。這樣可以避免一些蠢貨從事這個行業所產生的弊病。像那些平淡無奇的娘兒們,乳臭未乾、涉世不深的毛孩子和無賴,關鍵時刻需要他們拿主意的時候,他們卻舉棋不定,手足無措。我本來想再說下去,講講為什麼要對這個國家從事這項必不可少的職業的人進行挑選,可是在這兒講不合適。等到某一天,我再對能夠解決這個問題的人講吧。 「我只想說,看到這位兩鬢斑白、面容尊貴的老人因為拉皮條被累成這個樣子,我感到難過,可是再一想到他會巫術,我又不難過了,雖然我知道世界上並不是像某些頭腦簡單的人想的那樣,有能夠動搖和左右人的意志的巫術。我們的意志是自由的,沒有任何迷魂藥和魔法能夠迫使它改變。一些粗俗的女人和居心叵測的騙子常常做些混合劑和春藥,讓人瘋狂,讓人們相信它們能催人縱欲,可是我要說,意志是改變不了的。」 「是的,」那位慈祥的老人說,「說真的,大人,關於巫術的事,我沒有罪;拉皮條的事我無法否認,可我從未想到這是做壞事。我只是想讓大家都痛痛快快,生活安定,無憂無慮。然而,我的良好願望並沒有給我帶來任何好處,我還是得去那個回頭無望的地方。我已經這麼大年紀了,又有尿道病,這鬧得我一刻也不得安寧。」 說到這兒,他又像剛才一樣哭了起來。桑丘看他十分可憐,便從懷裡掏出一枚值四雷阿爾的錢幣周濟他。 堂吉訶德走過去問另外一個人犯了什麼罪。這個人回答得比前面那個人爽快得多。他說: 「我到了這兒,是因為我同我的兩個堂妹和另外兩個不是我堂妹的姐妹開玩笑開得太過分了。結果我們的血緣隊伍亂了套,連鬼都說不清了。事實確鑿,沒人幫忙,我又沒錢,差點兒丟了腦袋。判我六年苦役,我認了,咎由自取嘛。我還年輕,只要活著,一切都會有希望。假如您,騎士大人,有什麼東西能幫幫我們這些可憐人,上帝在天會報答你,我們在地上祈禱時也不會忘記求上帝保佑您長命百歲,身體健康,祝您這樣慈祥的人萬壽無疆。」 這時,來了一個學生裝束的人。一個捕役說,這個人能言善辯,而且精通拉丁文。 最後過來的是個相貌端莊的人,年齡約三十歲,只是看東西的時候,一隻眼睛總是對向另一隻。他的桎梏與其他人不同,腳上拖著一條大鐵鍊,鐵鍊盤在身上,脖子上套著兩個鐵環,一個連著鐵鍊,另一個拴在一種叫做枷的械具上,下面還有兩條鎖鏈一直搭拉到腰間的兩隻手銬上,手銬上拴著一個大鎖,這樣他的手夠不著嘴,頭也不能低下來夠著手。 堂吉訶德問那人為什麼他戴的械具比別人多。捕役回答說,因為他一個人犯的罪比其他人所有的罪還多。他是個膽大妄為的傢伙,即使這樣鎖著也還不放心呢,怕他跑了。 「他犯了什麼罪,又判了多少年苦役呢?」堂吉訶德問。 「判了十年,」捕役說,「相當於剝奪公民權。不過,只要你知道這傢伙是大名鼎鼎的希內斯·帕薩蒙特就行了。他還有個名字叫希內西略·帕拉皮利亞。」 「差官大人,」苦役犯說,「你注意點,別給人胡編名字和綽號。我叫希內斯,而不是希內西略。我的父名叫帕薩蒙特,而不是你說的帕拉皮利亞。各人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江洋大盜先生,不管你願意不願意,你若是不想讓我幫你住嘴,說話就小聲點兒。」 「人完全應當像上帝一樣受到尊敬,」苦役犯說,「總有一天,我會叫你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叫希內西略·帕拉皮利亞。」 「難道別人不是這樣叫你嗎,騙子?」捕役說。 「是這麼叫,」苦役犯說,「可我會讓他們不這麼叫的。否則,我就把自己身上幾個地方的毛全拔掉。騎士大人,如果你能給我們點什麼,就給我們個到此為止,抬腿走人吧。你總打聽別人的事情,已經讓大家煩了。如果你想知道我的事情,我告訴你,我是希內斯·帕薩蒙特,我正在親自記錄我的生活。」 「他說的是真的,」捕役說,「他正在寫他自己的故事,寫得真不錯。他在監獄裡把書典押了二百雷阿爾。」 「即使是二百杜卡多,我也要把它贖回來。」希內斯說。 「書就這麼好?」堂吉訶德問。 「簡直可以說太好了,」希內斯說,「與之相比,《托爾梅斯河的領路人》以及其他所有那類書都相形見絀。我可以告訴你,那裡面寫的全是真事,若是杜撰的,不可能寫得那麼優美風趣。」 「書名是什麼?」堂吉訶德問。 「《希內斯·帕薩蒙特傳》。」希內斯說。 「寫完了嗎?」堂吉訶德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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