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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所謂的學生:一群失敗者。白癡,吸毒者,永遠牢騷滿腹的人,不知道哪些種族雜交所生下的莫名其妙的肮髒的人。所謂的教員:一群心術不正的謅媚的小人,他們的碩士學歷來歷不明;講課用的是不知他媽的哪兒的方言士語,沒有一個正常人能聽懂;喜歡侮辱學生;堅持要求別人稱他們為教授。他真想一拳砸在他們嘰哩咕嚕亂轉的眼睛上,大笑一聲。

  純粹的貧民窟。大多數學生到校幾個月後都放棄上學回家了,而他們預先交的兩年的學費卻是要不回來了。剩下的人也都日漸一日垂頭喪氣,無精打采,白天到海灘上曬太陽消磨時光,晚上則吸食毒品,在成群的蚊子下面手淫,或者在島上亂逛勾引十二歲的當地女孩。

  墮落。他知道如果他被他們的做法俘虜過去,他就不能完成斯庫文家族的任務。怎樣才能把自己同這些人隔離開呢?他決定應該改變身份。改變身份總是能清洗頭腦,重振精神。

  他知道應該改用哪個身份,只有這個身份能使他游離於這一切污垢之外。

  他去找主任談話。主任是所有小人中最不正的一個,一個小個子雜種,油膩膩的頭髮,油光光的黃皮膚,豬眼,鉛筆道似的大粗硬的鬍子,胖得跟一個西瓜似的。但卻有一個有趣的荷蘭名字:安東·布賴米特·馮·德·威爾瑞教授,頓士。

  主任坐在一張大的雜亂的桌子後面,陷在成堆的他從來不讀的書之間。嘴裡銜著一支雕刻成裸體女人樣子的煙斗。

  雜種點煙斗點了半天,使他幹幹地站在桌子前面。他站在那兒想像著給這雜種的豬臉上飽以老拳,讓血一滴一滴地順著鬍子流下來……

  嗯,什麼事?我想改名字,主任。

  什麼?你在說什麼?

  我想改名字。

  這當然是個法律事件,得報請——

  法律事件和我無關,主任。這只是個人問題。

  小聲而嚴肅地交談,就像醫生「』和他的助手討論病例那樣。

  那雜種看來有點糊塗了。我真的不明白——從現在起,我想被稱作迪特爾·特裡弗。

  他把名字寫出來。

  豬眼裡仍是一片糊塗:這是你的真名嗎?特裡弗?這只是一種叫法。

  我不——

  是我的真名。

  那你報到的時候,為什麼——

  說來話長,主任。

  富有魅力的微笑。至於我的目的,那是無關緊要的。重要的是從現在起,我想被稱做迪特爾·特裡弗。當我畢業的時候,證書上應該寫著迪特爾·特裡弗,碩士,博士。

  失誤。雜種抓住它不放:

  我們並不授予博士學位,先生——

  我知道。我意思是說我打算碩士畢業後繼續學習。

  雜種看來是徹底糊塗了。和智力低下的人打交道就是這樣。

  是嗎,這可真是不一般。

  雜種摸著煙斗上女人的胸脯,看到錢放在他的桌子上,豬眼變大了。

  注:此處的醫生指布爾德溫的繼父。

  一、二、三、四、五張一百元的票子,像一把打開的綠色的扇子。

  這能使這件事正常化嗎,主任?

  一隻貪婪的手伸了出來。然後,有些猶豫。他想要更多。

  又五百塊錢放在桌子上。

  現在怎麼樣,主任?

  嗯,我想……

  從那之後,這雜種就開始對他懷有敵意。每次他們碰面時都奇怪地盯著他。

  沒關係。他的新身份使他變了一個人。六個月的學習很快就過去了。在此期間熱帶風暴和大雨給這個島上帶來了更多的蚊子,成群的毛乎乎的蜘蛛,蜥蜴,以及其它的爬行動物都向他們的宿舍進發,在床單上緩緩列隊而過,使人分不清現實和惡夢。

  他的同學們夜半尖叫著醒來。有更多的人好像變成了白癡,在討論著如何購買殺蟲藥來對付這些入侵者。

  他游離於這一切,整日與書本為伍。在腦子裡裝滿醫學術語,對解副室極感興趣,把空閑時間都花在那裡。獨自一人呆在地下室。

  他對吃、睡幾乎沒有什麼要求,他在積極使自己進入正確的角色,哥倫比亞長老醫院裡的獲獎的病理學家。

  然後,就到了那一天,他們把那個被急性腦膜炎奪走了性命的當地男孩推進了解剖室,雖然死了,可是軀體很美。

  解剖任務被分給了另一個學生。然而他賄賂了那個白癡,把分給自己的一具令人噁心的、萎縮的老年男人的屍體和這個男孩的屍體做了交換。當然j他付給對方現金。

  那天夜裡他又回到解剖室。只打開他的解剖桌桌面的燈,屋裡其餘的地方是一片黑暗。打開黑皮箱,取出一把刀,在軀體上做了一個真正科學的Y形切口,分開肌肉層,用釘子把皮膚翻過來釘在解剖桌上。

  他看到了內部的美麗。

  他想俯衝進去,在色彩之間邀遊。和細胞、結構以及生命的液體合成一個整體。

  成為一體。

  為什麼不呢?

  想都沒想,他的手好像是自動地就把他的衣服脫掉了。他的裸體優美而神聖。解剖室裡又潮又熱,充斥著福爾馬林的味道,響著莫名其妙的聲音。但是池不害怕,也並不出汗,他一心一意,神態專注,感覺涼爽。

  俯下身去。趴在男孩的上面。那個洞是美麗之窗。在歡迎他。

  融合。

  涼滑的肉體。

  一刻難以描述的狂喜。然後是背叛。

  燈突然全都亮了,蒼白而刺眼,安東·布賴米特·馮·德,威爾瑞教授,碩士,站在門廳裡,手中拿著煙斗,煙斗上的女人就像一個受害者在他細長的黃手指中掙扎。

  目瞪口呆。那雜種的豬眼睜得好像要掉出來,像兩個圓玻璃球。

  那雜種當天夜裡就把他開除了,讓他三天之內離島。毫不動搖,更多的錢都誘惑不了他。

  這是在聖伊哥納提屋斯歷史上的頭一次。熱熱地要死一般的恥辱包伎了他,在他收拾行李時,他不禁發抖。他想過在自己的腰上來一刀算了,結束一切,然後他意識到被開除也是一種榮譽。

  他是幸運的,從這個糞坑中解放出來了。他大乾淨和高貴,他不應來這個地方。這是計劃的一部分——斯庫文的計劃。

  斯庫文爸爸為他保留了更好的東西。更乾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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