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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第34章 新聞界

  勞孚爾的辦公桌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報紙,這個副警務官一邊整理用過的撲克牌一邊清理著舊報紙,想把它們都堆整齊,一邊對丹尼爾說:

  「應該把這些垃圾都扔掉。不過,你得看一看,它們現在又在說你辦的那個案子了。」

  丹尼爾隨手拍出一份報紙,瞟了一眼,發現是自己已經看過的,就又放下了。這份報紙他家訂了,丹尼爾每天都要看,他很喜歡這家報紙獨立、冷靜的風格。有關兇殺案的報道就充分體現了這家報紙的風格:實事求是、簡明扼要,沒有那些吸引人的花裡胡哨的噱頭。

  不過,那些分屬￿不同黨派的報紙可就不講什麼客觀性了。政府辦的報紙只在末版的一個小角落裡輕描淡寫地提了一下:似乎這樣就可以使人們相信,這只不過是個小案子,沒什麼了不起的。

  反對黨的報紙就截然不同了:它們抓住這件事大作文章,在文章中多次提到丹尼爾的名字,把他說成是個無能之輩,面對這個案子束手無策,甚至把許多與本案無關的一些陳年老案也翻出來,顯然是想激起民眾對政府的不滿。在他們的筆下,市長成了一個沒有能力控制局面的人,甚至說他缺少為大眾服務的能力。

  總而言之,似乎這起兇殺案的發生是政府直接造成的:沒有提高警察們的薪金造成警察的貪污腐化,行動遲緩;醫療機構管理不當使得精神病人不能及時得到治療;政府的經濟、社會政策不穩定搞得人心慌慌,人人自危,沒有安全感,相互之間缺乏信任,人們之間的敵意日益加深,稍有不慎就釀成命案。

  對於這種長篇累牘的為黨派之爭服務的文章,丹尼爾一向懷疑是否有人相信。

  街頭的色情小報則採用了它們慣用的手法:聳人聽聞的標題,花哨的犯罪現場描寫,想像中的性變態作案過程,當然他們不會忘了用一兩張裸屍照片刺激它們的讀者,真可謂圖文並茂。丹尼爾把這些小報扔在桌上,看都不看一眼。

  「朱莉婭已經死了兩個禮拜了,怎麼這些報紙又炒起這件事了呢?」

  「接著看,接著看,你還沒看完呢。」勞孚爾一邊說,一邊用右手在桌子上打著點子。說完,他又從報紙堆裡挑出一疊報紙,推到丹尼爾的面前。

  這些報紙都是阿拉伯語的,本地的報紙堆在上面,外國的報紙放在下面。

  丹尼爾一向認為阿拉伯語是一種詩一般的語言,只不過經常像詩一樣比較誇張,不太講究事實。今天早上阿拉伯語報紙就不那麼客觀,有點誇張:在他們的報道中,菲特瑪和朱莉婭成了一塵不染的純情少女,她們是種族主義者卑鄙陰謀的犧牲品,她們是被可恥肮髒的猶太主義者殺害的。

  本地的報紙號召人們奮起抗爭,不要讓姐妹們的血自流了,要不是害伯新聞檢查官會查封報紙,它們說不定甚至會號召人們復仇,以牙還牙,用猶太人的屍體來祭奠朱莉婭和菲特瑪。

  外國的阿拉伯語報紙則直截了當地號召人們起來復仇。阿曼等一些穆斯林國家的報紙,用充滿仇恨的文章煽動人們起來討還血債,文章旁邊還附上一兩幅反猶太主義的政治漫畫:大衛被淹沒在血海之中;一些穿著囚服的猶太人正揮舞著長刀,要殺一些穆斯林少女。有一些報紙走得更遠:他們甚至把兇手和一些秘密的猶太組織聯繫起來。這種毫無依據的聯想是去年開始盛行的,一有什麼事情發生,他們就把它和秘密的猶太組織聯繫起來。

  「典型的瘋子。」丹尼爾毫不掩飾自己對這些缺乏事實基礎報道的厭惡。

  「確實是一派胡言,但他們煽動了人們的不滿情緒。」勞孚爾遞給丹尼爾一篇英語文章,是從今天早上的《國際先驅者論壇》上摘下來的。

  這是一篇兩個專欄的文章,沒有署名,標題是:在耶路撤冷街頭上遊蕩的撕裂者是「新傑克」嗎?副標題是:殘忍的殺手使猶太警察陷入困境,建議實行政治行動。

  這個匿名的記者給殺手取了一個名字——屠夫。這裡面真正關於謀殺案的信息很少,反而充斥著各種各樣奇怪的推測,並且像灰人案件的評論一樣,使用著相同的引證,從「提供消息的人不能立即被確認」到猜測這麼多殺手之所以仍然能夠逍遙法外是因為猶太警察都是一些無能的殺人犯調查者,他們薪水微薄,並且使用「他們地位卑下,在社會上只有知識和軍事成績才被人稱讚,而從事服務行業則遭鄙視」之類的語句,還用一個改編過的故事做例子,這件事已經發生六個月了,是一群新兵要求福利。

  《國際先驅者論壇》上的文章沉迷在一種空想的社會學觀點之中,它反思兇手的出現是否意味著一種徵兆,「猶太社會陷入深深的混亂,天真這些品質集體性地喪失,標誌著舊猶太複國主義的結束。」其中引用的政治極端主義者的言論和引用學者研究成果一樣多,最後的結論是把它歸結於一個神秘的策略性的和猜測性的混雜物,並且認為是由於阿拉伯人的壓力,所有這一切都用一種感傷的、煽動的語調說出,從而使人們深信不疑。

  文章的最後一段充滿著悲觀情緒,而它看起來好像是樂觀的:

  「旅遊幾乎已成為脆弱的以色列經濟至關重要的部分,它能解救當前嚴重的經濟困難,以色列官員們必須付出更大的努力來使國家成為一個適合於生活和參觀的地方,但是近來灰人和屠夫事件卻造成了很大的障礙,專家們預言的由於阿拉伯人和猶太人之間日益增長的敵視情緒所導致的暴力事件的增加,以及以色列警察對這些暴力事件的無能為力,這些都將使我們的努力付諸東流。」

  丹尼爾放下報紙,問道:「這是誰寫的?」

  「是一個叫威爾伯的人,他接替了格瑞鮑斯凱——這個人在吉卡的警戒線上炸飛了胳膊。這一個是六星期前來的,他將他大部分時間消磨在芬因克酒吧裡,愚蠢地獨自喝酒。」

  丹尼爾回想起幾個月前在他參加一次新聞發佈會時見到的一個新面孔。

  「是不是長得又黑又胖,灰色的頭髮,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

  「就是他,一個該死的美國佬——我們正好需要這種人。」

  勞孚爾將報紙推在一邊,在桌子那頭說:

  「他近來最大的故事是在無花果收穫季節——讚揚阿拉伯工人履行土地契約。」

  「他是反政府主義者嗎?」

  「從這兒我們知道他並不傾向于哪一方,他是『反工作』——他總是獲取第二手資料,然後進行加工,以便它們看起來具有深度,這些都是所謂『無名的資料』。」勞罕爾坐在椅子上,看著丹尼爾說。

  「這一次他又扯起了謊,但是這很好,他扯起了一個已有兩星期的故事。

  使其他人都注意到了他。如果我能將這頭驢踹幾下,我將感到非常高興,但是我們得容忍他的傲慢。我們非常民主,不是嗎?好了,我們會證明我們對一個異教徒是多麼地仁慈。」

  勞孚爾拿起《國際先驅者論壇》報,看著它,將它撕成兩半,然後又撕成兩半:「現在他看起來多麼成功,只要這件事還沒完,他就會繼續利用『屠夫』,你能打賭其他人也會注意到他。這個雜種。」勞罕爾氣鼓鼓的臉上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

  「屠夫。現在你的殺人狂有了一個名字。」

  你的殺人狂。像一對父母責備另一對父母,因為他們的孩子行為不規矩。

  「我認為我們不必過分關心自己在報紙上的形象。」丹尼爾說。

  「關鍵是,」勞罕爾接著說,「你的工作仍然沒有絲毫實質性的進展,你給他們所有人一個大奶頭,讓他們多舔一舔。」

  丹尼爾無言以對。

  勞孚爾提高了他的嗓音:

  「我在最後六天裡給了你四份備忘錄,但沒有一份得到答覆。」

  「沒有什麼可報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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