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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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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恩的微笑清楚得像剪紙一樣。純白映襯著紅棕,像切下來的一片椰子。 「我曾是頂尖偵探,還記得嗎?」他拿起剪報,又戴上那副雙光眼鏡,「所有你做出來的成績,他們都歸在別人身上——勞孚爾——到最後的時候。也不管這個別人只不過是個跳樑小丑,什麼都沒做,絕對不應該首先把他讚揚一番。上司們不喜歡下級搶功。我說對了嗎?」 「滿分。」丹尼爾說。他想給基恩講講他是怎麼因為加夫瑞利的辭職而不得不改受勞孚爾控制的。但三思之後,他只給基恩講了瑞斯馬威一案,那些懸而未決的疑點,那些讓他討厭這個案子的原因。 基思認真聽著,不時點點頭,這時才真正體會到這個假期的樂趣。 女人們回來時,他們便中止了討論。話題又回到了孩子和學校上。然後主菜上來了——一大堆什錦燒肉——所有的話題便中止了。 丹尼爾帶著敬畏的神情,看著基恩吃光了羊肉排骨、香腸、羊肉串、燒雞,就著紅米飯和沙拉,還喝了啤酒和水。他並沒有狼吞虎嚥——相反,他吃得很慢,講究得到了挑剔的地步。節奏平穩,效率很高,不受干擾,專心致志地吃著他的食物。 他第一次看見基恩吃東西是在派克中心附近的一家墨西哥餐館裡。按猶太教的規矩,那裡的東西都算不得潔淨——他只點了一杯軟飲料和一份沙拉,看著這個黑皮膚的偵探向一大堆看上去很可口的菜發起了攻勢。自從梯奧·吐維亞到耶路撤冷來之後他就已經知道了那些菜的名字:墨西哥玉米煎餅,脆玉米餅和肉卷玉米粉烤餅。豆子,餡餅,辣肉——除了奶酪以外,和也門菜沒有太大區別。 他的第一個念頭是,要是這個人總這麼吃,他體重會達到二百公斤的。夏天過去時,他瞭解到基恩確實一直這麼吃,而且用不著體育鍛煉,也能保持正常的體形。他大約有一米九0,重九十公斤,略有點肚子,但對於快五十歲的人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他們是在派克中心見面的——除了更大、更光彩照人以外,它和法國山的總部沒什麼區別。是在一次會議上,一起聽一位聯邦調查局的探員大談恐怖主義和反恐怖主義,及在周圍有很多人的時候如何保護某些人或事物的安全。 奧運會的安全工作是份真正的美差,也是利普曼一案之前加夫瑞利交給他的最後一份差事。他可以去洛杉礬,不必自己付錢,也能讓勞拉有機會拜望她的父母和老朋友。自從艾爾爺爺和埃絲泰勒母親說起這件事以後,孩子們就一直在談論著迪斯尼樂園。 這件任務最終成了一件很平常的工作——他和另外十一名警察緊緊跟著以色列運動員,九個人在洛杉礬,兩個人和划艇隊一起去聖巴巴拉,十個小時一班,輪換值班。威脅性的謠言略有耳聞,卻必須認真對待。一些署名為「巴勒斯坦獨立軍」的恐嚇信,在奧運會開幕前一天,查出是設在卡馬裡羅的國立精神病院裡的病人寫的。 大多數情況下,他們的工作只是觀察,一連幾小時一動不動,眼睛總警惕地盯著不合情理的事情:在熱天裡穿厚重大衣的人,衣服下面古怪物件的輪廓,鬼鬼祟祟的行為,一張心驚肉跳的臉上露出的仇恨——可能很年輕,可能膚色很深,你永遠無法確切地知道。 一次毫無新奇之處的任務。每一班結束時他都緊張得頭疼。 在那次會議中,他坐在會議室的前排座位上,早就覺得有人一直在看他。他向後瞟了幾眼,找出了看他的那個人:一個膚色非常深的黑人,穿件淺藍色的夏裝,領子上別了一枚「督察」的標誌徽章。 那個男人體格魁梧,年紀比較大——丹尼爾猜他將近五十歲或者五十出頭,頭頂已經禿了,周圍還有一圈灰白的頭髮,看上去很像一種禮品糖——嵌在錫箔中的一塊球形巧克力。又扁又寬的鼻子下面是一大簇灰白的唇疵。 他很想知道那個男人為什麼要看他,便對他笑了笑,那個人向他略一點頭作為回答。後來,等演講結束後,其他所有人都走了,那個人還留在後面,咬了一會筆桿,然後裝在衣袋裡,朝他走過來。他們相距不遠時,丹尼爾看清了徽章上的字:「尤金·布魯克副隊長,LAPD」。 布魯克戴上一副雙光眼鏡,俯視著丹尼爾的徽章。 「以色列,嗯。我一直在猜你是誰。」 「你說什麼?」 「城市來了各種各樣的人。區分出誰是誰也是一種工作。我第一眼看見你時,以為你是西印度人,然後我又看見了你的無簷便帽,很想知道是猶太人專有的便帽,還是某種特別的服飾。」 「是猶太人專有的。」 「是的,我明白了。你是哪裡人?」 「以色列。」這個人是不是有點蠢? 「在到以色列以前……」 「我出生在以色列。我的祖先從也門來,那個國家在阿拉伯半島上。」 「你有埃塞俄比亞人的血統嗎?」 「就我所知沒有。」 「我妻子一直對猶太人和以色列很感興趣,」布魯克說,「她認為你們是人之精華,還讀了很多關於你們的書。她以前告訴我埃塞俄比亞有一些黑皮膚的猶太人,正和其他埃塞俄比亞人一起挨餓呢。」 「有兩萬埃塞俄比亞猶太人,」丹尼爾說,「一部分移居到了以色列。我們很願意讓其他人離開那個國家。他們比我黑——更像你一些。」 布魯克笑了。「你也並不白,你自己。」他說,「以色列也有黑猶太人,從美洲過來的。」 敏感話題。丹尼爾決定正面回答他。 「黑猶太人是一個瘋狂的犯罪集團,」他說,「他們不僅偷竊信用卡,還虐待兒童。」 布魯克點點頭:「我知道。幾年以前逮捕過他們中的一些人,都是些大騙子或者更惡劣的人——我們美國的執法人員稱之為『爛球』。這是個行話。」 「我喜歡它,」丹尼爾說,「我會記住的。」 「記住吧,」布魯克說,「早晚會用得上。」停了一下,又說,「不管怎樣,我已經對你瞭解很徹底了。」 他不再說話,看上去有點窘,仿佛不知該把話題引到什麼地方去,或者如何結束這次談話,「你覺得演講怎麼樣?」 「很好。」丹尼爾說,想表現得圓滑些。演講在他看來簡單得就像入門課,似乎那名探員輕視這些警察而不願講得太深。 「我覺得它像米老鼠。」布魯克說。 丹尼爾沒聽明白。 「迪斯尼樂園的米老鼠?」 「是啊,」布魯克說,「它的意思是過於簡單的東西,浪費時間。」忽然他自己也糊塗了,「我不知道它怎麼會有這種意思,不過它確實是這個意思。」 「老鼠是種小動物,」丹尼爾提示道,「無足輕重。」 「可能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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