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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任何事。我打算從警局辭職。」雖然他還沒有決定下來,卻就那樣脫口面出。

  小個子也門人點點頭,仿佛早料到會有這一天,他用那雙閃著金色光芒的眼睛望著他,說:「因為誦讀困難病?」

  這次輪到他瞪著眼了。他呆呆地點頭,吃驚極了。丹尼爾接著說:「施姆茨告訴我你在閱讀上花的時間過長,經常找不到自己讀到哪兒,又得重頭再來。我給你上過的中學打了電話,他們對我說了。」

  「我很抱歉。」埃維說,話一出口他就覺得自己特別蠢。很久以前他就訓練自己不向任何人道歉了。

  「為什麼?」丹尼爾問,「因為你有一點缺陷?」』「我就是不適合警務工作。」

  丹尼爾舉起他的左手,讓他看他手上的傷疤。真是可怖。

  「我沒法和罪犯們搏鬥,克漢,所以我只能儘量運用大腦。」

  「那不一樣。」

  丹尼爾聳聳肩:「我並不是想勸你改變主意。你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但也許你可以考慮給自己多一點時間。既然我瞭解了你,我就不會再讓你去做文字工作,儘量多用用你的體力。」他笑著說:「如果你有的話。」

  也門人帶他一起去喝咖啡,詢問有關他的一切,使得他談出來的事比他對任何人談過的都多。審問高手,他後來才意識到。

  讓你在暢所欲盲時感覺特別好。

  「我對誦讀困難瞭解一點,」他低頭看著自己那只殘手說,「1967年後,我在一家康復中心——貝特·菜文斯坦,在拉那那附近住了兩個月,想通過治療恢復這只手的某些功能。那還有些有學習困難的孩子,也有成年人。我看著他們克服種種困難,學習特殊的閱讀方法;那似乎是一種很艱苦的過程。」

  「不至於那麼糟,」埃維回答道,抗拒著他的憐憫,「比這更糟的事還多著呢。」

  「這倒是真的,」丹尼爾說,「呆在重案組,你就能見到不計其數更糟的事。」

  這女孩和他好像已經在跳舞和接吻中過了好幾個小時了,而其實不過幾分鐘而已,因為馬西亞斯的那首歌剛剛唱完。

  「阿娜特。」他陪著她離開舞池時說。他們遠離人群,遠離她那兩個難看的朋友,走到舞廳一個黑暗的角落裡。

  「嗯?」

  「出去兜兜風怎麼樣?」他抓起她的手。

  「我不知道。」她說,但她故作忸怩,顯然言不由衷,「我明天還得上班。」

  「你住在哪兒?

  「巴仰。」

  很靠南的地方。早料到了。

  「那我開車送你回家吧。」她的後背沖牆,埃維摟住她的腰,倚過去,短短地吻了她一下。他能感覺出她的身體在他臂彎裡鬆弛下來。

  「嗯哼。」她說。

  「你想再喝一杯嗎?」微笑,微笑,微笑。

  「我不太渴。」

  「那去兜兜風吧?」

  「噢……好吧。我和我的朋友們說一聲。」

  過了一會,當她看見那輛紅色寶馬車時,她一下興奮起來,簡直迫不及待想要進去。

  他關掉警報器,為她打開車門,說:「安全帶。」然後幫她把帶子系緊。在這個過程中,他撫摩著她的乳房,實實在在地感受著它們,覺得乳頭像橡皮一樣堅挺。他又吻了她,但突兀地停了下來。

  他繞到司機座那一邊,鑽進車裡。發動引擎,給油,車子便跑了起來。他把一盤埃爾維斯·科斯特羅的歌曲磁帶放進錄音機裡,開車離開迪辛果夫環行路,從弗裡希曼向西開到哈亞昆街,沿著這條與海岸平行的大街一直向北駛去。要到他想去的目的地,伊本·葛維羅路也許是一條近路,但走這條大街,聽著波濤的聲音,聞著海水的鹹味,似乎更浪漫一些。

  許多年前,哈亞昆街是特拉維夫的紅燈區,真正的紅色燈泡在下等水手酒吧的入口上方閃著光。肥胖的羅馬尼亞和摩洛哥女孩穿著性感的短褲和網眼長襪,懶洋洋地站在過道裡,紅色的燈光把她們照得像曬黑了的馬戲團小丑。她們勾勾手指,哆聲哆氣地叫著:「到這兒來,小夥子!」他上中學時,就已經去過那兒很多次了,和他那些北方朋友一起,躺著抽印度大麻製成的麻醉品。現在的哈亞昆迅速變成了一個尊貴的地方,大飯店裡設有喝雞尾酒的大廳和夜總會,咖啡廳和酒吧吸引著熙熙攘攘的行人們,妓女們被移到更靠北的地方,到特巴魯奇的沙丘上去了。

  埃維換到四檔,朝著那些沙丘飛馳而去。阿娜特愉快地聽著科斯特羅的歌,打著響指,跟著《女孩的話》這首歌一起唱著。

  她的手不經意地放在他膝蓋上,甚至沒有說巴仰根本就在相反的方向。

  他開車經過海濱浴場,到了哈亞昆街的盡頭,開始駛進港口。車子駛過塔阿魯克哈橋,跨過雅孔河後一直行駛到沙丘南邊的一處建築工地上才停下。在這可以看見一大片停在沙地上的汽他在一台起重機的影子裡停了車,關掉引擎,熄滅車燈。從沙丘那邊傳來音樂的聲音——鼓和吉他,妓女們正在開晚會,在沙地上跳著快節奏的舞,努力為潛在的顧客營造出氣氛來。他想像得出那裡在進行著什麼,想像得出停在沙地上的汽車裡發生的事,他找到了感覺。

  他看著阿娜特,握起她的手,另一隻手拉開她緊身連衫褲的拉鍊,伸進去感受她美好的胸部。

  「什麼?」她問。聽起來很傻。

  「求你。」她說。沒說情是求你繼續還是求你停止。

  一切都上了軌道,只需要一點時間就行了。

  「我要你,」他吻著她的每根手指說,「我必須有你。」只要再乞求地撫摩一下即可。他知道她們都喜歡這種急切感。

  「噢。」她歎息著。他用鼻子蹭她的手心,舔著,做他最擅長的事。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感覺。那個美妙的身體忽然緊張起來:「我不知道……」

  「阿娜特,阿娜特。」他把她的緊身連杉褲撥下肩頭,突然赤裸的脆弱感使她抱緊了他。「這麼美。」他說。他仔細地看著那對沒戴胸罩的乳房,在夜色中像牛奶一樣白。

  他和她玩著,吻著每個小卵石般的乳尖,吮吸著她的舌頭,漸漸合為一體。

  她還沒退出時,他已經開始鬆弛下來。當她開始搖擺、扭動身體時,他暗自笑了。完成任務。

  納哈姆·施姆茨一邊聽著有雜音的莫紮特唱片,一邊吃著罐頭裡的鷹嘴豆。安樂椅扶手上的碟子裡,放著幾片邊緣已經開始幹硬了的黃油和一攤變味了的酸奶。他沖的速溶咖啡太淡了,但是沒關係。他只想要熱量——讓味道見鬼去吧。

  他家在羅密馬一棟樓房的一層,只有一間房。這棟破樓是在託管時期建成的,自那以後就再也沒修整過。房東是一家任在芝加哥的美國有錢人,十年沒到耶路撤冷來了。他每月把租金支票寄給本·耶胡達的一位代理人那兒,寄回來的除了住戶規則以外別無他物。

  他曾一度擁有過一座農場。在離羅得不遠處寧靜的山村裡,有五公頃大。那裡有桃、杏、葡萄和一小塊菜地。阿裡克趕著一匹疲憊的老馬犁地,利亞在溫室裡養花。一籠雞下的蛋夠整個村子的人吃。每天早晨都能吃到新鮮的煎雞蛋、水靈靈的黃瓜和西紅柿。那時食物的味道對他是多麼重要呵。

  那時去耶路撤冷的路污穢難行,完全不像今天的高速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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