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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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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八章 在一個潮濕的周日下午,準確時間是兩點二十八分,瓊·露易絲被一下子從她那靜謐的王國中拽了出來,無依無靠,竭盡全力地保護她敏感的表皮。這一切是那麼突如其來,就像一個野蠻的男孩從蟻獅的洞穴裡猛地抓出它的幼蟲,任其在陽光下掙扎。事情是這樣: 午飯時,瓊·露易絲向全家人講述芬奇博士對流行版聖歌演唱法的見解,大家都聽得津津有味。飯後,阿迪克斯坐在客廳屬他的角落,看星期天的報紙,瓊·露易絲期待著和她叔叔度過一個樂趣無窮的下午,配以茶點和梅科姆鎮最濃的咖啡。 門鈴響了。她聽見阿迪克斯喊道:「請進!」是亨利的聲音,答道:「可以走了嗎,芬奇先生?」 她丟下洗碗布。她還沒來得及走出廚房,亨利便已經把頭從門口探了進來,說:「嘿。」 亞曆山德拉立即擒住他不放:「亨利·克林頓,你該為自己感到害臊。」 亨利的魅力可是不容小覷,他全力向亞曆山德拉展開攻勢,然而亞曆山德拉卻絲毫沒有軟化的跡象。「噯,亞曆山德拉阿姨,」他說,「就算你想一直生我們的氣,也不可能老氣下去啊。」 亞曆山德拉說:「我這次替你們解了圍,下次我就未必能給你們兜著了。」 「亞曆山德拉阿姨,我們對此感激不盡。」他轉向瓊·露易絲,「晚上七點三十,不去莊園,我們去看演出。」 「好的。你們要去哪裡?」 「縣府大樓。開會。」 「星期天開會?」 「是的。」 「對哦,我總是忘記這地方所有的政治活動都安排在星期天。」 阿迪克斯催亨利趕緊出發。「再見,寶貝。」他說。 瓊·露易絲跟隨他走進客廳。前門在她父親和亨利身後砰地關上了,她走向父親坐的椅子,收拾他留在椅子腳下的報紙。她將報紙拾起來,按版面順序理好,整齊地疊放在沙發上。她又穿過房間,把他書桌上的那堆書摞直,就在這時,一本公文信封大小的活頁冊映入了她的眼簾。 冊子的封面上畫了一個吃人肉的黑人,畫面上方印著「黑禍」二字。冊子的作者是某個名字後面附有若干學位的人。她翻開那本活頁冊,在她父親的椅子上坐下,讀了起來。讀完後,她像提著一隻死耗子的尾巴似的拎著冊子的一角,走進廚房。她把冊子舉到她的姑姑面前。 「這東西是什麼?」她問。 亞曆山德拉的目光越過眼鏡上方,看了一眼。「是你父親的東西。」 瓊·露易絲踩下垃圾桶的開關踏板,把冊子扔了進去。 「別這樣,」亞曆山德拉說,「如今這些冊子很難搞到了。」 瓊·露易絲張開嘴,閉上,又張開。「姑姑,你讀過那東西了嗎?你知道裡面寫的什麼嗎?」 「當然。」 這比亞曆山德拉當著她的面講出一句下流話更讓瓊·露易絲驚訝。 「你——姑姑,你知道嗎,比起那玩意兒裡的內容,戈培爾博士簡直就是個純真可愛的鄉村小孩。」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瓊·露易絲。那本書裡講了很多事實。」 「沒錯,絕對的事——實,」瓊·露易絲挖苦道,「我特別喜歡那一段,寫黑人,天見猶憐,免不了比白人低等,因為他們的頭蓋骨更厚,他們的腦顱更淺——不管那是什麼意思——所以我們必須好好善待他們,不讓他們做出自殘的事,使他們安分守己。我的天哪,姑姑——」 亞曆山德拉挺直腰板。「怎麼啦?」她說。 瓊·露易絲說:「就是,我壓根兒不知道你愛好誨淫的讀物,姑姑。」 她的姑姑不作聲,瓊·露易絲繼續往下說:「真正讓人歎為觀止的是那則比喻,說有史以來,統治世間的始終是白人,除了成吉思汗還是某個人是例外——在這點上這位作者真是公正——他大言不慚地指出,連法老也是白人,他們的臣民是黑人或猶太人——」 「這是實情,不是嗎?」 「確實,但和這個問題有什麼關係?」 瓊·露易絲在內心惴惴不安、滿懷期待或緊張煩亂時,尤其是在面對她的姑姑時,她的大腦哢嗒轉換節拍,變成吉爾伯特筆下的傻瓜。三個活躍的身影在她腦中瘋狂旋轉——時間被傑克叔叔和迪爾節拍反常的舞步所填充,遮蔽了明天的來臨與明天的紛擾。 亞曆山德拉在同她講話:「我告訴你。這是你父親從公民議會的會議上帶回來的。」 「從什麼?」 「從梅科姆縣的公民議會。你不知道我們有這個機構嗎?」 「不知道。」 「好吧,你的父親是理事會成員,亨利是最忠實的會員之一。」亞曆山德拉歎了口氣,「不是說我們真的需要這樣一個機構。梅科姆這裡還沒發生什麼狀況,但有所準備總是明智的。他們這會兒就在那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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