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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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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二章 阿迪克斯·芬奇把左側的袖口拉出來,隨後又謹慎地塞了回去。一點四十。有些日子,他戴兩塊表——今天,他就戴了兩塊,一塊是早年伴他的孩子成長的古董懷錶,另一塊是腕表。前者是習慣,後者是在他手指活動不便、伸不進表袋時用來看時間的。在上年紀之前,他高大魁梧,關節炎使他縮成了中等身材。上個月,他七十二了,可在瓊·露易絲心中,他一直徘徊在五十五歲上下——她記不起他更年輕時的模樣,他也似乎從未變老。 在他坐的椅子前面,立著一個鋼質的樂譜架,架子上放的是《阿爾格·希斯的奇怪案例》。阿迪克斯微微前傾,以便更清楚地表達他對正在讀的內容的不滿。陌生人不會從阿迪克斯的臉上看出氣惱,因為他很少流露這種情緒,然而,阿迪克斯的朋友卻能預料,他馬上就會發出一聲冷冷的「哼嗯」:他的眉毛上揚,嘴抿成一道有趣的細線——這是個信號。 「哼嗯。」他說。 「什麼,親愛的?」他的妹妹問。 「我不明白,一個這樣的人,怎麼有臉向我們闡述他對希斯一案的觀點。這就好比是費尼莫爾·庫珀在寫韋弗利系列小說。」 「為什麼,親愛的?」 「他幼稚地堅信公務員剛正不阿,他似乎認為國會的地位相當於貴族。對美國的政治一竅不通。」 他妹妹端詳著那本書的護封。「我對這個作者不熟,」她說,從而宣判了這本書的死刑,「好啦,別擔心,親愛的。他們是不是該到了?」 「我不是擔心,山德拉。」阿迪克斯瞥了一眼他的妹妹,心中覺得好笑。她是個不可理喻的女人,不過與她為伴總比看著瓊·露易絲日復一日鬱鬱寡歡地杵在家裡強。他的女兒鬱鬱寡歡時便坐立不安,煩躁地來回打轉,而阿迪克斯喜歡他身邊的女人輕鬆自在,而不是忙不迭地倒煙灰缸。 他聽見有車轉入家裡的車道,然後是砰砰兩聲關門聲,接著是前門砰地關上了。他用腳小心地把樂譜架從他面前推開,想要不用手撐著直接從很深的扶手椅裡站起來,但是失敗了;他又試了一次,這一次他成功了。他才站穩,瓊·露易絲就已經走到了他跟前。他承受住她撲來的擁抱,並竭力去回抱她。 「阿迪克斯——」她說。 「把她的手提箱拿到臥室去吧,辛苦你了,漢克,」阿迪克斯探過她的肩膀說,「謝謝你去接她。」 瓊·露易絲又轉身去親姑姑,卻沒親到。她從包裡拿出一盒煙,朝沙發丟去。「風濕病怎麼樣了,姑姑?」 「好一些了,乖寶貝。」 「阿迪克斯呢?」 「好一些了,乖寶貝。你一路順利嗎?」 「很順利。」她癱倒在沙發上。漢克完成任務後回來,說「往那兒坐坐」,然後在她旁邊坐下了。 瓊·露易絲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有什麼新聞嗎?」她問,「這些日子,我唯一的消息來源就是《梅科姆論壇》報,在字裡行間搜尋言外之意。你們大家從不寫信告訴我任何事。」 亞曆山德拉說:「你知道埃德加表叔的兒子死了的事吧?真是太讓人傷心了。」 瓊·露易絲看見亨利和她父親交換了一個眼神。阿迪克斯說:「有一天下午,他回宿舍晚了,剛參加完橄欖球訓練。他把兄弟會的冰櫃洗劫一空,還吃了一打香蕉,用一品脫威士忌酒灌了下去。一小時後他就死了。根本沒什麼可讓人傷心的。」 瓊·露易絲說:「謔喲。」 亞曆山德拉說:「阿迪克斯!你知道他是埃德加的心頭肉。」 亨利說:「那才糟糕呢,亞曆山德拉阿姨。」 「埃德加表叔還在追求你嗎,姑姑?」瓊·露易絲問,「看來,十一年後,他會向你求婚哦。」 阿迪克斯揚起眉毛以示警告。他目睹女兒心中的魔鬼現身,操控著她:她的眉毛揚了起來,和他一個樣,眉毛下方耷拉著眼皮的眼睛圓睜,嘴巴一角殺氣騰騰地上揚。當她露出這副模樣時,唯有上帝和羅伯特·勃朗寧知道她可能講出什麼話來。 她的姑姑奮力申辯:「搞清楚,瓊·露易絲,埃德加是你父親和我的嫡親表弟。」 「事到如今,這應該沒多大影響了,姑姑。」 阿迪克斯趕緊發問:「你走時,那座大城市有什麼情況?」 「眼下,我想瞭解的是這座大城市。你們倆從不寫信告訴我一點秘聞。姑姑,我指望著你在十五分鐘裡把一年的新聞講給我聽。」她輕拍亨利的臂膀,更多的是為了阻止他開口和阿迪克斯談工作的事。亨利把這理解為含情之舉,也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作為回應。 「這個——」亞曆山德拉說,「嗯,你想必已經聽說了梅裡威瑟夫婦的事。真叫人心痛至極。」 「怎麼了?」 「他們分了。」 「什麼?」瓊·露易絲訝異地說,「你是指分居嗎?」她是真的很驚訝,完全不是裝出來的。 「是的。」她的姑姑點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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