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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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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開過了一站又一站,沒有人在等車。街道上也沒有人,太陽還沒有升起來,白雲下面,一切都籠罩在白茫茫的晨曦中:房屋、停著的小汽車、剛剛變綠的樹木、開花的灌木叢、煤氣爐還有遠處的山脈。因為好多站都沒有停車,車現在開得很慢,估計是由於車到每站的時間是固定的,車必須按時到站。我被關在了慢慢行駛的車廂裡。最初,我還坐在那兒,後來,我站到了車廂前面的平臺上,而且盡力注視著漢娜。她應該能感覺到我在她身後注視著她。過了一會兒,她轉過身來仔細地打量著我,然後又接著和司機聊天。車繼續行駛著,過了埃佩爾海姆之後,鐵軌不是建在街上,而是建在街旁用鵝卵石砌成的路堤上。車開得快些了,帶著有軌電車那種均勻的哢噠哢噠聲。我知道這條路線要經過好多地方,終點站是施魏青根。此時此刻,我感覺自己與世隔絕了,與人們生活、居住、相愛的正常世界隔絕了。好像我活該要無目的地、無止境地坐在這節車廂裡。 後來,在一塊空地上,我看見了一個停車站,也就是一個等車的小房子。我拉了一下售票員用以給司機發出停車或開車信號的繩子。車停了下來,漢娜和司機都沒有因為我拉了停車信號而回頭看看我。當我下車的時候,好像她對我笑了笑,但我不敢肯定。接著車就開走了。我目送它先是開進了一塊凹地,然後在一座小山丘後面消失不見了。我站在路堤和街道中間,環繞著我的是田地、果樹,再遠一點是帶著花房的花園。這裡空氣清新、鳥語花香,遠處山上的白雲下,飄浮著紅霞。 坐在車上的那段時間,就好像做了一場噩夢。如果我對那後果不是如此記憶猶新的話,我真的會把它當做一場噩夢來對待。我站在停車站,聽著鳥語,看著日出,就好像剛剛睡醒一樣。但是,從一場噩夢中醒來也並非是件輕鬆的事,也許惡夢會成真,甚至人們夢中的可怕情景也會在現實生活中再現。我淚流滿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到了埃佩爾海姆我才止住了哭泣。 我徒步往家走,試了幾次想搭車都沒有搭成。當我走了一半路程的時候,有軌電車從我身邊開了過去,車上很擁擠,我沒有看到漢娜。 十二點的時候,我傷心地、憂心忡忡地。大為惱怒地坐在她房門前的臺階上等候她。 「你又逃學了?」 「我放假了,今天早上是怎麼回事?」她打開房門,我跟她進了屋,進了廚房。 「你為什麼裝做不認識我的樣子?我想要……」 「我裝做不認識你的樣子?」她轉過身來,冷冰冰地看著我的臉說,「你根本不想認識我,你上了第二節車廂而你明明看見我在第一節車廂裡。」 「我為什麼在放假的第一天早上四點半就乘車去施魏青根?我僅僅是想要給你個驚喜,因為我想你會高興的。我上了第二節車廂……」 「你這可憐的孩子,在四點半就起床了,而且還是在你的假期裡。」我還沒有領教過她嘲諷的口吻。她搖著頭:「我怎麼知道你為什麼要去施魏青根,我怎麼知道你為什麼不想認得我,這是你的事情,不是我的,現在你還不想走嗎?」 我無法描述我的氣憤程度。「這不公平,漢娜,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我是為你才去坐車的,你怎麼能認為我不想認得你呢?如果我不想認識你的話,我也就根本不會去乘車了。」 「啊,行了,我已經說過,你怎麼做是你的事,不關我的事。」她調整了自己的位置,這樣,我們之間就隔了廚房的一張桌子。她的眼神、她的聲音、她的手勢都說明她正把我當成了一個破門而入者來對付,並要求我走開。 我坐到沙發裡。她惡劣地對待了我,我想質問她。但我還根本沒有來得及開始,她卻先向我進攻了。這樣一來,我開始變得沒有把握了。她也許是對的?但不是在客觀上,而是在主觀上?她會或者她一定誤解了我嗎?我傷害她了嗎?我無意傷害她,也不願傷害她,可還是傷害了她? 「很抱歉,漢娜,一切都搞糟了,我沒想傷害你,可是看來……」。「看來?你的意思是,看來你把我傷害了?你沒那能力傷害我,你不行。現在你總該走了吧?我幹了一天的活,想洗澡,我要安靜一會兒。」她敦促地看著我。看我還沒站起來,她聳了聳肩,轉過身去,開始放水脫衣服。 現在,我站起來走了。我想,我這一走就一去不復返了。可是半小時之後,我又站在了她的房門前。她讓我進了屋。我把一切都承擔了,承認我毫無顧及地、不加思考地、無情無愛地處理了這事。我知道她受到了傷害。我也知道她沒有受到傷害,因為我沒有能力傷害她。我明白我不可能傷害她,因為她根本就不給我這種機會。最後,當她承認我傷害了她的時候,我很幸福。這樣看來,她並非像她所表現的那樣無動於衷,那樣無所謂。 「你原諒我了嗎?」 她點點頭。 「你愛我嗎?」 她又點點頭。「浴缸裡還有水,來,我給你洗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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