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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日 故事第五(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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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卡拉德林回答道,「開頭第一句話,你就說,我但願她田裡播下一萬斤種子,接下去就說,我是她的奴僕,問她可願意……你可懂我的意思嗎?」 「當然懂得,」勃魯諾說,「把這事交給我好了。」 不一會,已到傍晚用飯時分,這幾個畫匠歇了手,下樓來到院子裡,遇見了腓力波和尼可羅莎,就故意逗留一會,好讓卡拉德林顯一下身手。只見他瞅著尼可羅莎,擠眉弄眼,做手勢,醜態百出,只怕一個瞎子也會覺察到了。偏是那個姑娘依著勃魯諾的主意,又極力跟他敷衍,更弄得他心癢難熬,那姑娘看見他這等光景,心裡暗暗好笑。 這當兒,腓力波忙著跟布法馬可他們談話,只裝作不曾注意卡拉德林的舉動。這麼談了一會,他們就向腓力波告辭,把卡拉德林一起拖走,卡拉德林真是萬分的不願意。在回佛羅倫薩的路上,勃魯諾對他說道: 「我對你說吧,你的熱情已經把她軟化,就象一塊冰在陽光底下融化一樣。媽的,你要是帶三弦琴,在她的窗下唱幾支情歌,只怕她要從窗口跳下來跟你幽會呢。」 卡拉德林說:「你以為——老兄,你以為我最好到她窗下去彈琴唱歌嗎?」 「當然,當然,」勃魯諾回答。 「我今天早晨告訴你的時候,」卡拉德林說下去道,「你還有些兒不相信。可是老兄,老實對你說吧,世上再沒有哪個比我手段更高明的了。除了我,還有哪個能叫這樣一位美人兒一見傾心呢?你別看那班油頭光棍一天到晚在街上東逛西蕩,他們如果逛了一千年,能夠拾到三四粒硬果,就算他們本領大了。我真巴不得我在她窗下彈琴唱歌的時候,你也能來瞧瞧我這一手,這才叫妙哪!必須向你鄭重聲明,我不是什麼老頭兒,你別錯看了人哪。她一眼看出我年紀還輕得很呢——反正只要讓我把她弄到了手,那時候,管叫她知道我的厲害了。媽的,我要弄得她神魂顛倒,就象吃奶的孩子離不開媽那樣,吊住著我不放!」 「啊,」勃魯諾附和著說,「我擔保她早晚會落到你的手裡。我仿佛已經看見你那象弦柱般的兩排牙齒咬著她那一顆櫻桃小嘴,和兩朵玫瑰花般的雙頰,不消片刻工夫,已經把她連皮帶肉整個兒吞下去啦!」 卡拉德林給他這幾句話一說,只道自己真的已經如願以償,喜得他一路上手舞足蹈,哼著小調,身子輕得要飄了起來,靈魂差些兒出了竅。 第二天早晨,果然,他帶了一把三弦琴來,在她窗前一遍又一遍,唱起情歌來,聽得大家都樂不可支。這一切也不一一細表,總之,他恨不得她時時刻刻都在他眼前,連幹活也沒有心思了,整天只是忙著奔上跑下,何止千百次,一會兒到她的窗前,一會兒等在門口,一會兒又溜進院子,巴望能夠見到她一面。那娘兒何等伶俐,依著勃魯諾的囑咐,故意給了他許多見面的機會。勃魯諾做了兩人之間的牽線,替他傳話、又給他帶來了回音,有時候還替他帶來了她的口信;逢到她不在宅子裡的時候(這也是常有的事),就說她回到娘家去了,還拿出她的信來作證,信裡說了許多甜蜜話,只是叫他安心等待機會,目前別到她娘家去看她。 勃魯諾和布法馬可搭了檔,一起來玩這出把戲,看到卡拉德林整天癡癡呆呆,好不有趣。他們假借那娘兒的名義,問他討長討短,什麼象牙梳子、錢袋、刀子,都討到了;偶然也拿些不值錢的銅戒指回報他,說是那娘兒送的,他就歡天喜地的藏了起來。他只希望他們在這件事上多出把力,盡力討好他們,三天兩頭經常請客。 誰知兩個月過去,那娘兒依然可望而不可即,不曾讓卡拉德林得到她一些好處。他眼看壁畫的工作就要結束,心裡可著急了,他想:如果這時候再不把她弄到手,以後還有什麼指望,因此他纏住了勃魯諾,苦苦求他,要幫這一個忙。勃魯諾等那娘兒又住到別墅裡來了,就去跟她和腓力波商量妥當,於是回來對卡拉德林說: 「聽著吧,老兄,那位少奶奶口口聲聲在我面前說,一定讓你如願以償,可是卻一直毫無動靜,我看她是故意吊你的胃口。既然她回回失信,那麼我們也顧不得她願意不願意,只要你同意,我們就再也不放過她。」 「好極啦!」卡拉德林嚷道,「請你行行好,馬上進行吧!」 勃魯諾說:「我給你一道符,你有膽量拿著這符在她身上去碰一下嗎?」 「這還有什麼好怕的?」卡拉德林回答說。 「那麼,」勃魯諾說,「你給我去想法弄一塊還沒生下來的羔羊皮來,一隻活的蝙蝠,三撮香,和祭壇上供奉過的一支蠟燭,其餘的一切,我自會安排。」 當天晚上,卡拉德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活捉了一隻蝙蝠,於是和其他幾樣東西,一起送給了勃魯諾。他把這些東西帶進房裡,在羊皮上信手亂塗亂寫一陣,拿給卡拉德林道: 「聽著,卡拉德林,你只要用這道符咒在她身上碰一下,她就立刻跟著你走,聽憑你的擺佈。如果腓力波今天出去,你就找個藉口,跑去跟她搭訕,趁機就拿這個碰她一下;於是回頭就往那邊穀倉裡跑,她自會跟著你來到穀倉,那兒真是一塊讓你行事的好地方,誰也不會去的,那時候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卡拉德林一聽到這活,喜得眉飛色舞,接過了符咒,說道:「老兄放心,你看我的好了。」 卡拉德林最不放心的就是奈洛,卻不知道他就跟著這一夥人一起作弄他,跟大家一樣的感到有趣。他聽了勃魯諾的話,來到佛羅倫薩,去找卡拉德林的妻子,對她說道: 「苔莎,你總忘不了有一天卡拉德林在繆諾納河拾了一大堆石子回來,毫沒來由地把你狠狠揍了一頓吧?我認為此仇非報不可,如果你甘心受他欺侮,那麼以後也不必認我做你的親戚或是朋友了。人家請他去塗飾牆壁,他卻看中了別人家的女人,偏是那女人也不是個好東西,時常和他關在一間屋子內,不知道搞些什麼,才不多一會,他們倆又約好在今天幽會,我特地趕來向你報個信,你好前去捉姦,給他吃些苦頭!」 那位太太一聽到卡拉德林在外邊偷女人,這還了得,氣得她跳起身來,嚷道: 「嘿,你這個千人指萬人罵的惡徒哪,你可以這樣對待我嗎?我對天起誓,這一回決不放過你,非要叫你得到報應不可!」 她這麼說著,就披了一件斗篷,帶著一個小使女,立刻動身,跟著奈洛,三步並作兩步,向別墅趕去。 勃魯諾遠遠望見他們,回頭對腓力波說:「咱們的朋友來啦!」 腓力波馬上來到卡拉德林他們一起工作的地方,故意對大家說道: 「各位師父辛苦了,我有事要立刻到城裡去走一遭。請大家繼續用心工作吧。」 他說完就走,找到一個適當地方,躲藏起來,暗中窺視卡拉德林的行動。卡拉德林只道腓力波已經去遠了,就丟下工作,來到院子裡;一看,只有尼可羅莎一人在那裡,就和她搭訕起來。她早已心裡有數,故意湊近他身邊,比平時加倍親熱。卡拉德林趁機拿出符咒,往她身上一觸,於是連話都不說一句,轉身直往穀倉走去,她緊跟在後。兩人一到裡面,她隨即把門關上。摟住卡拉德林,趁勢把他推倒在一堆乾草上,自己騎在他身子上,雙手按住他的肩膀,使他的臉沒法湊近她。於是她只管看著卡拉德林,好象胸中有無限熱情似的,說道: 「我那甜甜蜜蜜的卡拉德林呀,我的心肝、我的靈魂、我的寶貝、我的幸福呀,我日夜都在夢想佔有你、摟住你!你那種風流瀟灑的樣子,迷得我神魂顛倒。你的三弦琴彈得我心癢難熬!難道這會兒我是當真跟你在一起嗎?」 卡拉德林幾乎給她壓得動彈不得,說道:「我的好心肝,讓我吻吻你吧!」 「哎呀,」她回答道,「你太性急啦!讓我先把你這張漂亮面孔瞧個仔細,看個飽之後再說吧。」 再說勃魯諾和布法馬可也去和腓力波躲在一起,三個人把這一切都看得明白、聽個清楚。正當卡拉德林想要使勁去吻尼可羅莎,那邊奈洛和苔莎已經趕到了。奈洛說: 「老天在上,我敢說這一對男女一定就在裡面!」 苔莎這時怒火沖天,急急忙忙奔到穀倉門口,狠命一推,把那扇門推得飛了起來,便直沖進去。只見尼可羅莎正騎在卡拉德林的身上。尼可羅莎看見卡拉德林的老婆來了,就跳起身來,一溜煙逃到腓力波那邊去了。可憐卡拉德林也想要逃,可是哪兒來得及?還沒爬起身來,他的老婆已經撲了過去,用指甲抓,用牙齒咬,這還不肯罷休,又一把抓住他的頭髮,把他拖過來、拉過去,高聲罵道: 「你這只該死的惡狗。你竟這樣對待我?你這個老不死,我還要愛你,真是自己瞎了眼睛!難道在家裡還不夠你受用,還要到外面去尋野食吃嗎?看你不出,居然還是個風流的情人呢!惡狗,你到鏡子裡去照照自己是什麼東西!下流胚,你為什麼不到鏡子裡去照照自己是什麼東西?天知道,就是把你榨也榨不出幾滴水來!我現在明白了,叫你懷孕的不是我苔莎,|2~原來另有別人。不管這個女人是誰,但願天主來收拾她吧。她一定是個賤貨,才會看中你這樣一個寶貝!」 卡拉德林看見妻子突然出現,覺得活也不是死也不是,由她擺佈,不敢抗拒。他的臉上全給抓破了,頭髮給扯落了,衣服給撕碎了,最後踉蹌站了起來,撿起了自己的帽子,低聲下氣,求他的妻子不要這麼高聲叫喊,因為那個女人是屋主人的老婆,倘使給他知道,自己就要給人千刀萬剮了。 「但願天主叫這種女人倒楣吧。」她嚷道。 勃魯諾和布法馬可跟腓力波和尼可羅莎躲在一起,把肚子都笑痛了。後來那兩個老朋友只裝作聽得吵鬧聲,趕來勸架,說了許多好話,才把苔莎勸住了,又勸卡拉德林快回到佛羅倫薩去,以後不可再來了,只怕讓腓力波知道了,性命難保。可憐卡拉德林頭髮扯掉、臉皮抓破,只得垂頭喪氣回到佛羅倫薩,聽憑老婆日吵夜罵,從此再也不敢到那個地方去找那姑娘了。他那番狂熱的戀愛,讓他的朋友們、也讓尼可羅莎和腓力波取笑了一番之後,就此結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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