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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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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佳麗的目光不斷朝門口瞟著。什麼事讓瑞特耽擱這麼久?埃莉諾·巴特勒假裝沒在意,嘴角卻隱隱泛著一抹微笑。十指撚著一枚亮閃閃的象牙梭針,飛速往來穿梭,編織著複雜的縷空花邊網。這應該是個安逸的時刻。客廳窗簾全拉上,遮掉了外面的黑暗與暴風雨,桌上的燈光照亮了兩問相通的漂亮廳房,嘩嘩剝剝的金色爐火驅走了寒濕氣。 但是斯佳麗的神經太緊張了,看到家裡這副溫暖的情景還是緩和不了。 瑞特在哪裡?他回來後,還會不會生她的氣? 斯佳麗盡力想專心聽瑞特母親說話,卻做不到。她哪有心情去管南部邦聯孤寡之家。手指又不覺摸向胸衣,卻發覺已沒有波浪形花邊可以撥弄。倘使他真的不關心她,就不會關心她穿什麼,不是嗎? 「……由於孤兒們沒別的地方可去,只好辦個學校收容他們。」巴特勒老太太說。「所幸成效比預期要好很多。六月時我們有六名畢業生,現在全都當老師了。有兩名姑娘到沃特伯勒去教書,還有一名居然可以挑一個去處,不是去葉馬西就是去卡姆登。還有一名——好個甜姐兒——也寫了信來,我回頭拿信給你看……」嗅!他在哪裡啊?會為了什麼事耽擱這麼久?再教我這樣一動也不動地等下去,我就要叫出聲來了。 壁爐架上的銅鐘敲了幾聲,嚇了斯佳麗一大跳。兩下……三下……「不知道是什麼事把瑞特耽擱住了?」他母親說。……五下……六下。「他知道我們七點吃晚飯,而他也總愛在飯前先來點熱飲料。而且,他一定淋成落湯雞了,回來得先叫他換衣服。」巴特勒老太太將她編織的花邊網放到身邊的桌上。「我去瞧瞧雨歇了沒有。」她說。 斯佳麗一躍而起,「我去吧。」她快步走近窗邊,心裡松了口氣,掀開厚絲簾的一角。外邊海堤散步道上濃霧彌漫,層層霧氣在街道上盤攏回旋,活像有生命一般。街燈的光暈陷在緩緩飄移的白霧中變得朦朧迷離。斯佳麗趕緊後退,不敢看這片無形的怪異景象,放下了窗簾。 「外邊全是霧,」她說,「不過雨已經停了。你看瑞特沒事吧?」 埃莉諾·巴特勒微笑道:「他經歷過大風大浪,這點小雨、小霧的算什麼,斯佳麗,這點你清楚。他當然不會有事。隨時都會聽到他進門。」 她的話仿佛當場見效,立刻就傳來打開大門的聲音。斯佳麗聽見了瑞特的笑聲和管家馬尼哥低沉的嗓門。 「你最好把濕的脫下給我,瑞特先生,還有靴子也脫下,這裡有一雙便鞋。」馬尼哥說。 「謝謝你,馬尼哥,我上樓換衣服,告訴巴特勒老太太我一會兒就下來陪她。她在客廳吧?」 「是的,她和瑞特太太都在那兒。」 斯佳麗聆聽瑞特的反應,但只聽得他快步上樓的堅定腳步聲。仿佛過了一百年,瑞特才下樓來。壁爐架上的鐘一定有毛病。分針當時針轉。 「你看起來累壞了,親愛的。」埃莉諾·巴特勒對著正走進客廳的瑞特驚呼道。 瑞特捧起母親的手親了親。「你就別再對我叨叨了,媽媽,我累倒不累,餓扁了。快開飯了?」 巴特勒老太太正待起身,瑞特卻輕輕按住母親的肩。「我去叫廚子立刻上菜。」 「別急!我先喝杯酒。」說完走向擺著酒盤的桌子。他倒威士忌的時候,這才頭一回看著斯佳麗。「想陪我喝一杯嗎,斯佳麗?」瑞特豎起眉毛嘲弄她。威士忌的味道也在嘲弄她。斯佳麗恍如受了侮辱,轉過身去。原來瑞特準備跟她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引她上鉤,好教她做出惹他母親反感的事。哼!他得絕頂狡猾才抓得住她小辮子呢!她撇著嘴,眼睛發亮。她也得絕頂狡猾,才能勝過他。她喉頭感到一陣興奮的悸動。競爭總是令她不勝激動。 「埃莉諾小姐,你看瑞特好可惡。」她哈哈大笑道。「他小時候也這麼壞嗎?」她可以感覺得出身後瑞特的突兀反應。哈!真是一針見血。 過去他父親因他行為不軌而和他脫離父子關係,讓他母親傷心欲絕,因此,這些年來,瑞特對母親一直深感內疚。 「開飯了,巴特勒老太太。」馬尼哥在門口說。 瑞特伸手挽著母親,看得斯佳麗妒火中燒。過後她就提醒自己,多虧他對母親的一片孝心,她才得以留下來,如此一想,她也就咽下了那口氣。「我肚子餓得可以吃下半頭牛,」斯佳麗嗓音輕快他說,「瑞特也餓壞了,是不是啊!寶貝兒?」這下她占上風了,他不承認都不行。假如她失去優勢,就全盤皆輸,再也要不回他了。 結果啊,根本不用斯佳麗操心。入座後,談話全給瑞特包了。他把去費城尋找茶具的過程特意描述成一段冒險故事,活靈活現地形容他一路接觸過的人物,模仿他們的腔調和性格,把他母親和斯佳麗逗得笑痛肚子。 「幾經波折,好不容易才和他搭上線,」瑞特作出驚慌失措的誇張表情結束道,「想想看,新物主竟然太老實,不肯以原價的二十倍價錢賣掉茶具,我內心有多驚慌。一時間,我深怕得使出偷的手段才拿得到手。 幸虧他接受建議,和我展開一場撲克友誼賽。」 埃莉諾,巴特勒竭力擺出一副不贊同的表情。「希望你沒有做出不誠實的事,瑞特。」不過話中帶笑。 「媽媽!你真叫我吃驚。我只有在跟職業高手過招時,才會誠實應戰。這個謝爾曼將軍手下的前任上校是個業餘的,我得耍點詐,讓他贏個幾百塊錢,才能減輕他的痛苦。他和埃林頓家的人恰恰相反。」 巴特勒老太太笑了。「哦!那個可憐蟲!還有他太太——我真同情她。」瑞特的母親向斯佳麗探過身來。「有幾個人是我娘家的一房遠親。」埃莉諾。巴特勒故意壓低嗓門。隨後又放聲笑了笑,開始追憶往事。 斯佳麗聽了才知道,埃林頓家是東海岸一帶有名的賭徒世家,什麼東西都可以賭。埃林頓家祖上第一個人來美洲殖民地移民,只是因為和船東打賭,賭誰的酒量大,喝到最後還能站住腳,結果贏了船東的一塊地。「到他贏了的時候,」巴特勒老太太作了簡單的結論,「他已經喝得爛醉,心想最好去看看贏來的土地。據說直到抵達了目的地,他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因為一路上他擲骰子又贏了不少船員的配給甜酒。」 「酒醒後,他又有什麼驚人之舉?」斯佳麗很是好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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