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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5)


  愛芙姬琵達沉默了一會兒,便一面望著從營帳的一個角落踱向另一角落的埃諾瑪依,一面繼續說:

  「親愛的,告訴我,這些變化是由於什麼原因?而且,阿爾托利克斯剛剛從羅馬回來,斯巴達克思又為什麼堅決主張大家採取他的建議,叫大家離開意大利回到色雷斯、高盧、伊利裡亞和日耳曼去呢?」

  埃諾瑪依停了下來。他低著頭,用動也不動的狂野的目光注視著一個小鐵環——那個小鐵環把繃得緊緊的篷布扣在一個釘在地上的鐵鉤中。他不斷地咬著右手的指甲,用他的左手機械地叉著腰。

  「難道這一切都是自然的嗎?是合情合理的嗎?是公正而又光明磊落的嗎?……」愛芙姬琵達過了一分鐘說。接著,她沉默了一會兒,又說了下去:「什麼話!精疲力竭的羅馬已經連自己也不知道到哪兒去徵集兵士,用什麼辦法去對付西班牙的塞多留和亞細亞的米特裡達梯斯王的常勝大軍了!但是在這一羅馬最倒黴的時期,我們這一支武器精良、訓練有素、獲得許多次勝利的七萬人的大軍,不但不進攻敵人的京城、輕而易舉地佔領它,反而逃開了它!難道這是合乎情理的嗎?難道這是自然的嗎?」

  埃諾瑪依呆呆地站在一個地方,只是慢慢地、不時地搖著頭。

  「至於執政官倫杜魯斯和海裡烏斯的兩支軍隊……這只是斯巴達克思虛構出來的荒唐話,這只是他用來胡亂地辯白和解釋他那可恥的、莫名其妙的、逃竄的主張。他想用這一點來掩蓋被他欺騙的人的眼睛,使他們看不到這可怕的、十分明顯的叛賣行為!海裡烏斯!……倫杜魯斯!……他們的軍隊!」愛芙姬琵達好象在跟自己商議似地繼續考慮道。「但是,為什麼他要親自率領一千名騎兵去偵察那捏造的倫杜魯斯的軍隊呢?他又為什麼要派遣阿爾托利克斯到萊埃特會監視那虛構的海裡烏斯的軍隊呢?為什麼阿爾托利克斯老是一會兒往那兒一會兒在這兒呢?為什麼斯巴達克思不是派你們中間任何別人呢?」

  「你說得對!……真可惜……你說對了!……」埃諾瑪依用好容易才能聽到的聲音咕噥道。

  「啊,我對天上所有的神發誓!」愛芙姬琵達喊道。「你趕快從致命的昏睡症中醒過來吧,叛亂會使你毀滅的。快為了你們的神清醒過來吧。睜開你的眼睛,仔細看一下,人家已經把你拖到無底深淵的邊沿上,快要把你推下去了。這就是你的朋友的手想把你推下去的地方……如果你還需要叛賣的證據,還想知道一些推動這個傢伙叛變的原因,那你就回想—下:斯巴達克思早已狂熱地愛上了羅馬的貴夫人,蘇拉的寡婦范萊麗雅·梅薩拉了。他為了她和他之間的愛情,將要把你們全部出賣給羅馬元老院。而元老院方面為了報償他的叛賣行動,就會讓他和他那心愛的範萊麗雅結婚,另外還要再加上別墅、財富以及榮譽……」

  「別說下去了!這是確實的!千真萬確!……」埃諾瑪依叫道,希臘姑娘最後的那番推論不但使他大吃一驚,而且終於使他對那些湊集起來的罪證深信不疑了。他覺得,這些證據互相貫串起來就明顯地證實了色雷斯人的叛賣罪行。「斯巴達克思——該死的叛徒!但願可怕而又污穢的惡狗瑪尼迪爾摩爾在尼夫裡海姆的深淵中永遠地折磨他!」

  愛笑姬琵達一聽到日耳曼人的詛咒,她的眼睛裡就迸射出狂野的幸災樂禍的光芒。她走近了埃諾瑪依,而且一面喘息,一面急促地低聲說:

  「你還猶豫什麼?難道你還要使你自己和擁戴你的日耳曼弟兄,被他領到某一個不可能展開戰鬥的峽谷中去,而後可恥地放下武器投降嗎?那時候,你們就會統統被送到十字架上去,或者送到鬥技場上給猛獸活活咬死!」

  「啊,不,我對雷神托爾的閃電發誓!」氣得發昏的日耳曼人用轟雷一般的聲音叫道。他拿起堆在營帳角落上的一襲巨大的鎧甲,披在身上,接著又戴上頭盔,把短劍系在佩帶上。最後他拿起了盾牌叫道:「不……我決不許他出賣我和我的軍團……我要迅速地……我要立即離開這奸賊的營壘。」

  「明天,大家都會跟著你來的:高盧人、伊利裡亞人和沙姆尼特人。跟著他的將只有色雷斯人和希臘人……大家會推舉你做我們的最高首領。佔領羅馬的光榮就會屬￿你,屬￿你一個人……走吧……走吧……叫你的日耳曼弟兄悄悄地拔營……你也要使所有的高盧軍團不聲不響地起來……走吧……讓我們今天晚上就走……聽我的忠告吧。你得明白,我是多麼愛你,崇拜你,希望你威名遠揚,變成一切人中間最偉大的人物!」

  於是,愛芙姬琵達一面說,一面也披上了盔甲。她看見埃諾瑪依從營帳裡走出去,就在後面叫道:

  「走,我去命令他們為你備馬!」

  過了幾分鐘,日耳曼軍團的號兵就吹起了彎彎的軍號,不到一小時,埃諾瑪依部下的一萬名日耳曼戰士,已經卷起帳幕,列成戰鬥隊形,準備離開營壘了。

  日耳曼軍團紮營的地區,靠近營壘的右營門附近。埃諾瑪依對守門的衛兵交換了口令,命令他的軍團靜悄悄地從營壘中開出去。日耳曼軍團的號兵也喚醒了高盧人和他們的鄰人。有的人認為全體軍隊都拔營出發了,有的人則認為那一定是敵人迫近了營壘。大家都紛紛跳起來,匆匆披上盔甲,鑽出他們的帳幕。各軍團的號兵,雖然沒有奉到命令也都吹起了警號。很快,全營壘的人都起來了。所有的軍團在慌忙和混亂中拿起了武器,那情形正如宿營的軍隊逼到敵人突然夜襲一般,即使是最有紀律的軍隊也是免不了的。

  斯巴達克思是最先跳起來的幾個人之一。他從營帳中向外面一望,接著就問站在將軍法場上守衛的戰士發生了什麼事。

  「好象是敵人迫近了。」戰士回答他說。

  「怎麼會這樣?從哪兒來的?什麼樣的敵人?……」斯巴達克思問,他對戰士的回答感到非常詫異。

  斯巴達克思馬上回到營帳中去,因為在戰爭中什麼都可能發生,他就想——雖然這使他非常詫異——也許是執政官中的一個從阿斯古爾循著一條誰也不知道的捷徑用急行軍迫近了他們的營壘;他進了營帳就匆匆地披戴了盔甲,立刻向營壘的中心出發。

  他到了那兒,才知道埃諾瑪依已經率領他的軍團穿過右營門離開了營壘,而且其餘的軍團也已武裝起來,準備仿照日耳曼人的榜樣出發,他們完全相信那道命令就是斯巴達克思發佈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斯巴達克思用手掌向自己的前額上面一拍叫道。「我並沒有下過命令,這不可能!」

  於是他借著幾把在這兒或者那兒出現的火炬的光亮,快步向右營門趕去。

  當他到達那兒時,第二個日耳曼軍團已經離開了營壘。

  斯巴達克思用他強有力的臂膀在人群中給自己推開一條道路;他穿過了日耳曼軍團的最後幾排戰士,來到了右營門外面。接著,他追了上去,跑了四、五百步遠的距離,才趕到埃諾瑪依那兒。埃諾瑪依騎著馬站在他那些傳令官們的圈子裡,等待著他的第二軍團的隊伍完全通過他的跟前。

  另外一個全副武裝的人追上了斯巴達克思,色雷斯人立刻認出了他:那是克利克薩斯。當他們兩個人一起跑近了埃諾瑪依的時候,斯巴達克思聽見跑得喘吁吁的克利克薩斯用響亮的聲音叫道:

  「埃諾瑪依,你幹什麼?發生什麼事了嗎?你為什麼驚動了全營人?你現在上哪兒去?」

  「我要遠離叛徒的營壘,」日耳曼人答道,他的聲音是洪亮的,態度是沉著的。」如果你不願意讓你自己和你所有的軍團變成卑劣的欺騙與叛變的犧牲品,我勸你也採取同樣的行動。跟我走吧。讓我們一起向羅馬進軍!」

  克利克薩斯正準備答覆那使他大吃一驚的話,但這時侯斯巴達克思已經趕上來了。角鬥士的首領一面吃力地喘息著,一面問道:

  「埃諾瑪依,你說的是什麼樣的叛徒?你指的是誰?」

  「我說的是你,指的也就是你。我要跟羅馬人作戰,我要向羅馬進軍,我可不願意上阿爾卑斯山,在狹窄的山峽中遭到敵人的毒手,自然,事後你會說那是由於『不幸的偶發事故!』」

  「我對全知全能的朱庇特發誓,」氣得發昏的斯巴達克思叫道。「你大概是在開玩笑吧,但你這玩笑卻是最惡毒的,那只有瘋子才想得出來。」

  「我並不是開玩笑,我對萬神之後佛萊雅起誓……我決不開玩笑……我說的是真話,而且我的神志非常清醒。」

  「你認為我是叛徒?」斯巴達克思叫道,激怒得喘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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