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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4)


  「啊,你有黃金的心,你有高貴的靈魂!」希臘姑娘故意激動地一面說,一面微笑,而且用兩臂摟住了俯伏在她前面的日耳曼巨人的脖子。「你也要饒恕我,我剛才逼得你發了怒,逼得你暴跳如雷。」

  日耳曼人把愛芙姬琵達緊緊地摟在胸前,不斷地吻著她的臉,希臘姑娘便柔聲說:

  「我是多麼愛你啊!沒有你我就活不成了!讓我們互相原諒,大家忘掉剛才發生的一切吧。」

  「我的好心的……寬宏大量的愛芙姬琵達呀!」

  於是兩個人都不作聲了,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埃諾瑪依跪在愛芙姬琵達的前面。

  愛芙姬琵達第一個打破這—沉默的局面,她偷偷地問道:

  「我愛你,你相信嗎?」

  「相信,好象相信我們萬能不朽的神王奧定一般,好象相信他會允許我上天一般。當我的靈魂必須脫離我的軀殼的那一天來到時,他就會允許我從七色的虹橋上過去,進入幸福的城堡,在巨大的棕樹『伊達拉齊爾』的綠蔭下休息。」

  「那麼為了狄愛娜的金箭你就告訴我,你怎麼會突然懷疑我對你的好意?」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

  「如果你在過去和現在對我的好意都沒有懷疑過,那你又為什麼要拋棄我的忠告,為什麼去相信你那背信棄義的朋友,而不相信我這個愛你勝過愛自己的生命,而且希望你幸福、希望你變成一個偉大人物的女人呢?」

  埃諾瑪依歎了一口氣。他什麼也沒有回答,只是站了起來,開始在營帳中踱來踱去。

  愛芙姬琵達偷偷地觀察著他。她坐在凳子上,兩肘支著桌子。她用右手托著頭,用左手玩弄著一個從她手上脫下來放在桌上的白銀手鐲。手鐲是蛇形的,蛇的嘴咬住了它自己的尾巴。

  這樣過了兩分鐘。兩個人都默不作聲。接著,愛芙姬琵達好象是自己在責問自己也似地說:

  「也許我警告他的動機是出於自私吧?我預先警告他,是由於他高貴的心過分坦率,是由於他那忠實的天性易於盲目信任別人。因此,我向他揭露了所有的奸惡陰謀!因為這些陰謀的本身就是準備對他和那批懷著自由的希望而起義的可憐角鬥士——他們已經用勇敢的行動創造了奇跡——的奸惡叛變,那會使他們陷入比他們以前的命運還要糟糕千百倍的厄運中……但也許,我的所作所為只是為了我個人的私利,是不是這樣呢?」

  「誰說過這樣的話?誰的腦子裡也不曾出現過這樣的念頭!」埃諾瑪依突然在愛芙姬琵達前面停下來叫道。

  「你!」希臘妓女嚴厲地說。「你!」

  「我?!」驚詫的埃諾瑪依把兩手向胸前一捫,反問道。

  「是的,就是你。你必須走這兩條路中間的一條:或者相信我對你的愛情和好意,那你就必須相信我,相信斯巴達克思一定會叛變和出賣你們;或者就相信斯巴達克思是正義和一切美德的化身,那你就必須把我當作一個說謊的女人和奸賊!」

  「啊,不,不!」可憐的日耳曼人險些兒要哭出來。他是不擅於推理和爭論的,因此他想逃脫那折磨人的、叫人進退兩難的論辯。

  「真叫人不明白,我為了什麼原因要出賣你呢?」愛芙姬琵達逼著問道。

  「饒恕我,我的神聖的愛芙姬琵達。我不僅不明白,而且甚至不能想到你可能出賣我。你用你的愛情給了我這許多證明……但是,原諒我……我看不到,而且也不明白,斯巴達克思又為什麼會出賣我呢?」

  「為什麼?為什麼?」愛芙姬琵達一面說,一面跳起來,走近了埃諾瑪依。可憐的日耳曼人低下了頭,好似害怕她的回答似的。

  「啊!……」希臘姑娘過了一會兒叫道。她疊起她纖小的手,抬起炯炯發光的兩眼望著天上。「你還問哩?瞎了眼睛的蠢貨!」

  於是,她沉默了一會兒,接下去說:

  「告訴我,你這輕信的傢伙,難道在芬提戰役以後斯巴達克思沒有對你們談起?執政官瓦爾洛·盧古魯斯曾經來訪問他,而且向他提出了建議:如果他能拋棄你們,任憑你們遭受命運之神的擺佈,他就能在西班牙軍隊中擔任很高的軍職,或者獲得阿非利加提督的職位!」

  「不錯,他說過這件事,但你也知道斯巴達克思是怎樣回答執政官的……」

  「唉,你這可憐的蠢貨!大概你還不懂得為什麼他要這樣回答執政官吧?那是因為他覺得羅馬人許給他的好處跟他們要求他效力的事情比較起來,實在大少了。」

  埃諾瑪依一聲不響地低著頭踱來踱去。

  「斯巴達克思說為副將或者提督的職位對他來說還嫌太卑微……」

  埃諾瑪依繼續默默地踱來踱去。

  「現在羅馬人向他提出了新的建議,把許諾給他的好處增加到兩倍三倍,關於這一點他卻什麼也沒有對你們說過。」

  「你怎麼知道的?」埃諾瑪依在愛芙姬琵達跟前停下來問道。

  「你對這一點怎麼想,為什麼盧提裡烏斯要化裝成一個農夫上羅馬去?你以為他是到卡提林納那兒去叫他接受指揮角鬥士大軍的建議的嗎?」

  「是的,我認為……」

  「斯巴達克思自然能夠使你們這些人相信這—點——他是—個狡猾而又明險的傢伙……但他卻騙不過我,我非常清楚:派到羅馬去的使者,只是去重新恢復那由執政官瓦爾洛·盧古魯斯在芬提營壘中開始了的談判罷了。」

  埃諾瑪依又在營帳中徘徊起來。

  「如果不是這樣,那又為什麼要派盧提裡烏斯去,為什麼恰恰派這個原來是自由公民的拉丁人去呢?」

  埃諾瑪依一聲不響。

  「而且,在盧提裡烏斯神秘地死亡以後,斯巴達克思為什麼不跟你們這批和他差不多、甚至比他更高貴、勇敢的軍事指揮官們商量一下呢?為什麼他要擅自派遣忠於他的阿爾托利克斯化裝成一個耍把戲的人上羅馬去呢?為什麼他恰恰選中了阿爾托利克斯——他的妹妹密爾查的情人呢?為什麼恰恰選中他而不是別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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