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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5)


  阿普裡亞人一面開始大吃驛站長拿來的牛油和乾酪,一面老是望著這位和善的饒舌漢微笑。但是驛站長卻感到非常失望和不滿意,因為這許多「也許是這樣」不但絲毫也不能滿足他的好奇心,反而使他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大傻瓜。

  「喂,你為什麼不作聲響?」阿普裡亞人說。「也許,我還要到考爾菲尼、阿斯古爾、卡梅陵去,到高盧的賽納人住的賽納去,到拉文那去呢……而且……我又為什麼不能同樣地到法萊利亞、斯波列季、希奧斯、柯爾頓納、阿萊手烏姆和佛羅倫薩去呢?我又為什麼不能同樣地到高盧的包伊伊人住的地方或者利古利安人那兒去呢?我又為什麼不能……」

  「但願偉大的朱庇特保佑你一路平安!你不是在拿我開玩笑嗎?」局促不安的驛站長問。

  「我略微開了一下玩笑,」阿普裡亞人和善地微笑著回答,一面把一滿杯福爾米耶葡萄酒交到驛站長手裡。「為我們的友誼喝一杯吧,請你不要對我那激起你好奇心的玩笑生氣。你從各方面看來都是一個好人……只是太歡喜說話,太好奇……」

  「但那也絲毫沒有惡意,」和善的驛站長說。「我可以對天上和地獄裡的一切神靈發誓,我是一個虔敬而又正直的君子,如果我說謊,就讓我的老婆和孩子統統得瘟疫死掉!」

  「不要發這麼倒黴的惡誓吧,我相信你。喝吧!」

  「我祝你一路平安、順利,」驛站長說,接著,只喝上兩三口就喝幹了杯中的福爾米耶葡萄酒,把空杯子交還給阿普裡亞人。

  但是阿普裡亞人沒有接杯子,他說:

  「現在你拿去請那位客人喝上一杯,可是你得首先為他的健康幹一杯。」

  於是,阿普裡亞人轉過身子對著釋放奴隸說:

  「你大概是個釋放奴隸吧?」

  「是的,我是一個釋放奴隸,」那個魁梧的大漢恭恭敬敬地回答。「我本來是『嚴厲的人』孟裡烏斯·伊姆畢利奧查那一族的人……」

  「那是有名的古老大族,」驛站長說。「你們祖先中的瑪爾古斯·孟裡烏斯·胡爾索在羅馬紀元二百八十年做過執政宮,而另一位……」

  「我現在到羅馬去報告季杜斯·孟裡烏斯·伊姆畢利奧查,在我們那兒出現的那批造反的角鬥士,使他在布隆的西附近的別墅遭到了很大的損失。」

  「啊,角鬥士!」驛站長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低聲說。「看在阻止兵士後退的神王朱庇特的份上,不要提起他們!我還記得兩月前當他們經過這兒,上布隆的西去時,我受到了多少驚嚇啊……」

  「俱願他們和他們那個卑賤的首領統統死掉!」阿普裡亞人憤激地叫道,同時掄起拳頭用力敲在桌子上。

  然後,他問驛站長:

  「他們一定使你遭到了很大的損失吧?」

  「說老實話,並沒有……應該說良心話……他們對待我和我家裡的人很客氣……他們帶走了我馬廄裡的四十匹馬……但是付了我好些金子……不錯,他們付我的馬價似乎還不夠些……但是……你得明白,本來可能會糟糕萬倍的……」

  「歸根結蒂來說,」那個釋放奴隸打斷了驛站長的話。「他們本來可以拉走你所有的馬,連一個小錢也不付。」

  「自然羅!必須承認這是戰爭,這是可怕的使羅馬人蒙受奇恥大辱的戰爭。」驛站長依然恐懼地低聲說。「啊,如果你們能看到他們在這兒經過的情形!……一支數也數不清的大軍……老是望不到頭……他們軍團的行軍秩序多好啊!……如果不怕褻瀆的話,拿我們的精兵跟這些強盜相比,我可以說,他們的軍團決不比我們的差……」

  「你不要吞吞吐吐地說話,」釋放奴隸插嘴說。「讓我來說一句雖然會使大家感到恥辱但卻是天公地道的話:斯巴達克思是一個偉大的統帥,他建立了一支大軍,把六萬個角鬥土和奴隸變成了六萬名作戰勇敢、軍紀嚴密的精兵。」

  「我向羅馬的十二位和平女神起誓!」驚詫的阿普裡亞人憤憤地對釋放奴隸說。「什麼?你剛才還說卑賤的角鬥士已經把你主人和恩公的別墅搶掠一空,而現在你這壞蛋卻敢公然為這些強盜的頭子辯護,而且還要讚揚他的好處?」

  「看在偉大的朱庇特份上,不要這麼想!」釋放奴隸恭敬而又平心靜氣地抗議道。「我並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不但如此,我還應當告訴你,角鬥士的軍隊並沒有搶掠我的主人的別墅……」

  「那麼你剛才為什麼說你要到羅馬去報告別墅的主人季杜斯·孟裡烏斯·伊姆畢利奧查,說你們那一帶出現了角鬥士軍隊,使他的別墅遭到很大損失呢?」

  「可是我剛才所說的角鬥士帶來的損失並不是指我主人的別墅,也不是指別墅附近的田地……我的意思是指在別墅中服役的六十個奴隸中的五十四個奴隸。角鬥士把別墅中的全部奴隸統統解放了,而且讓們們自己決定:是否願意跟軍隊一起走,在他們的旗幟下作戰。結果,六十名奴隸中只有六個生病的、老年的人和我一起留在別墅裡,其餘五十四個奴隸統統投到斯巴達克思的營壘裡去了。嘿,你現在怎麼說?難道這是很小的損失嗎?現在還有什麼人替主人工作,還有什麼人去耕田、播種,去修剪葡萄園裡的葡萄藤,到田地上去收割莊稼啊?」

  「但願斯巴達克思和他的那批角鬥上統統下地獄!」阿普裡亞人輕蔑而又驕傲地說。「讓我們為他們的覆滅和我們的繁榮而乾杯。」

  當大家喝過酒以後,驛站長又一次為釋放奴隸的健康乾杯。釋放奴隸也為兩個談話夥伴的幸福而乾杯,接著他又送給阿普裡亞人一杯酒。阿普裡亞人就同樣地為驛站長和釋放奴隸的幸福幹了杯。

  然後,阿普裡亞人付清了賬,站了起來,準備到馬廄裡去挑選馬匹。

  「等一下,可敬的公民,」驛站長說。「我不願讓別人說閒話,說一位規規矩矩的客人經過問捷裡昂納斯的驛站,竟沒有從他那兒拿到一塊客牌。」

  說完他離開房間,留下了阿普裡亞人和釋放奴隸。

  「看來,他真的是一個君子,」釋放奴隸說。

  「自然羅,」阿普裡亞人回答;他站到門楣下面,叉開兩腿,背著雙手,接著就唱起沙姆尼省康滂尼亞省和阿普裡亞省的牧人和農夫所喜愛的、頌揚牧神潘的民歌來。

  驛站長一會兒就回來了,他拿來了一塊小木牌。木牌上面寫著他的名字——阿捷裡昂納斯。他把它分成兩半,把上面寫著「昂納斯」的那半塊交給了阿普裡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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