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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5)


  「謝謝你的盛意,梅特羅比烏斯,謝謝你對我的建議。但我並不想從你偶然發現的秘密中獲取利益,我只想證實而且確定一下這事情的實際情況——不,這樣做是為了正確地考慮一下我們應當怎樣行動。」

  梅特羅比烏斯連連點頭,表示他同意愷撒的意見,於是愷撒對他說:

  「現在你上三榻餐廳去,在那面等我。但是梅特羅比烏斯,你得小心,你在傅林娜聖林中聽到的話可不能對任何人講,我們現在談的話也不能洩漏,我現在離開屋子到外面去的情形也不許提起。一小時以後我就回來,那時候我們再商量,為祖國的利益應當怎麼辦。」

  「我一定執行你的命令,愷撒。」

  「你放心好了,我會酬謝你的;命運之神的冊子上並沒有寫著:凱烏斯·朱理烏斯·愷撒命中註定,直到死都只配戴一頂在鬥技場中賽車獲勝的桂冠。」

  凱烏斯·朱理烏斯·愷撒說完了就走到書室隔壁的房間裡去,讓梅特羅比烏斯去咀嚼他那番意味深長的話。過了一會兒,愷撒回來了。他的右臂上掛著一件質地厚實的黑色罩袍,無疑,那是屬￿他的某一個奴僕的,另外還有一副掛著他那短劍的紫色佩帶。愷撒脫去白色的餐袍,把佩帶掛上了肩,披上罩袍,把風兜覆到頭上。他與梅特羅比烏斯告別時,又一次囑咐他,叫他到三塌餐廳裡去等他,但切不可對任何人說起角鬥士密謀造反的事情。接著,他帶了一個奴隸離開了屋子,急急忙忙地向那條通維納斯酒店的巷子走去。

  愷撒除了巴拉丁區的那所房子之外,在蘇布拉區的中心還有一所住宅。那時他甚至是常常住在蘇布拉區的,他認為這樣做,可以獲得住在羅馬這一區的貧民的好感。愷撒曾經不止一次地脫去華麗的長袍,換上粗布的短衣,在蘇布拉區和埃斯克維林區那些污穢而又陰暗的巷子裡到處訪問貧民,對他們進行慷慨無比的幫助。因此愷撒對這些充滿了痛苦與恥辱的下流場所和每一個最偏僻、污穢的角落是了如指掌的。

  維納斯酒店離開愷撒那所建築精美的小住宅並不遠,他很快就來到了那條污穢的巷子。「獨眼」魯泰茜雅的酒店中發出來的喧嘩聲,破壞了深夜的寂靜。

  愷撒帶著奴隸進了酒店,向外面那個大房間的四周迅速地看了一下。在那個大房間裡,妓女、平民、掘墓人、假裝乞丐的流氓、殘廢的人以及其他羅馬社會的渣滓,象平常一樣喧鬧地吃喝著。愷撒向這些人看了一眼,就向裡面的小房間走去,他立刻在那兒看到十幾個釋放角鬥土和角鬥士圍坐在餐桌旁。

  愷撒向他們很平常的招呼了一下,和他的奴隸一起在房角的條凳上坐下了,然後命令酒店裡那個埃塞俄比亞女奴隸替他們取兩杯采古巴葡萄酒來。他裝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態度,和自己的奴隸說著無關重要的話,同時卻目光炯炯地注視房中角鬥士的行動,傾聽他們的談話。

  斯巴達克思坐在埃諾瑪依和克利克薩斯的中間,他的臉色蒼白,悲哀,憂鬱。從蘇拉去世到現在四年來,色雷斯人的容貌起了顯著的變化。在他目前的容貌中出現了嚴峻的成分,那是以前所沒有的;寬廣的前額已經佈滿了深陷的皺紋,那是驚恐和憂慮的痕跡。

  當同伴們叫斯巴達克思的名字時,一向只知道斯巴達克思名字的愷撒就深信自己的猜測並不錯,他一看到那些人就立刻以為:斯巴達克思只能是那個身材魁梧的美男子,因為他那極其尊嚴的態度和精力充沛而又智慧的臉是非常特出的。

  凱烏斯·朱理烏斯·愷撒用愈來愈憐惜的心情注視著這位釋放角鬥士,他一看到他就立刻產生了好感。愷撒用具有天才的偉人的敏銳目光。看到斯巴達克思具有偉大的心靈和天賦的才能。他明白:命運之神註定要斯巴達克思建立崇高的功績,而且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來。

  女奴隸阿蘇兒拿來了葡萄酒,愷撒拿起一杯,叫他的奴隸拿起另一杯,說:

  「喝吧。」

  奴隸喝完了他的那杯酒,但愷撒卻只是裝裝飲酒的樣子,其實他的嘴唇連一滴葡萄酒也沒有沾到。除了水之外,愷撒什麼也沒有喝。

  過了幾分鐘。他站了起來,走近角鬥士的餐桌。

  「你好,勇敢的斯巴達克思!」他說。「但願命運之神永遠對你微笑,這是你應得的。你能不能為我花費一點時間?我想跟你談一談。」

  餐桌旁的人都回這頭來,只聽見好些人發出驚奇的叫聲:

  「凱烏斯·朱理烏斯·愷撒!」

  「朱理烏斯·愷撒?」斯巴達克思站起來說,他的驚異也不亞于他的同伴們,他還從來不曾看見過愷撒,因此不認得他。

  「請你們不要作聲!」這位未來的獨裁者阻止他們說。「要不然的話,明天全羅馬城的人都會知道,一個大祭司,黑夜裡竟在蘇布拉和埃斯克維林的小酒店裡逛蕩!」

  斯巴達克思詫異地瞧著這位不速之客。愷撒在當時雖然還沒有幹出大事業來,但他的威名已經傳遍了羅馬城和整個意大利。斯巴達克思仔細地觀察著愷撒那剛毅的、具有過人精力的外形,不禁對他英俊的容貌、山鷹一般的銳利目光、線條極其和諧的體格、高貴而又鎮靜的態度以及強有力的外貌,感到非常驚異。色雷斯人對這位有名的朱理烏斯族的後裔默默地看了好一會,然後答道:

  「我將感到非常榮幸,朱理烏斯·愷撒,如果這對你有什麼益處的話。」

  「你必須暫時離開你勇敢的同伴們,我要和你一起到城牆那邊去散一會兒步。」

  驚詫的角鬥士們互相使著眼色。斯巴達克思答道:

  「能夠和羅馬城最有名望、最高貴的貴族一起去散步,對一個窮困的無名的釋放角鬥士來說,那真是莫大的光榮。」

  「勇敢的人決不會永遠窮困,」愷撒答道,他向門口走去,一面向自己的奴隸做了一個手勢,叫他在酒店裡等他。

  「唉,」斯巴達克思歎了一口氣以後,一面跟著愷撒走出來,一面說,「當獅子拴上鐵鍊的時候,它還有什麼威力呢!」

  這兩位非常的人物穿過酒店的那個主要房間,走出了酒店,往巷子裡走去,默默地向城牆邊走去——剛剛走到四年前凱烏斯·維萊斯的那釋放奴隸被角鬥士們處死的地方。

  一輪明月在天空中照耀著,它把憂鬱的銀光傾瀉到城牆外蔥蘢繁茂的果樹園、菜園和葡萄園裡,也傾瀉到城外廣闊的原野上。那片原野伸展得很遠很遠,一直伸展到好象許多黑糊糊的巨人一般、矗立在地平線上的杜斯古爾和拉丁的群山那兒。

  在深夜的靜寂中,愷撒和斯巴達克思來到城中最後幾所房屋和賽爾維烏斯·杜裡烏斯城牆之間的野地上。蒼白的月光照耀著他們,遠遠看去好象兩個白色的幽靈。他們停了下來面對面地站著,默默地動也不動,好象在努力估計和打量對方。他們都明白:他們代表著兩種敵對的思想,兩面敵對的旗幟,兩個敵對的世界:專制和自由。

  愷撒首先衝破這—沉寂的氛圍,對斯巴達克恩說:

  「你幾歲了?」

  「三十三,」色雷斯人仿佛要努力捉摸對方的意思似的,一面仔細地注視著愷撒,一面答道。

  「你是色雷斯人嗎?」

  「是的。」

  「色雷斯人是勇敢的民族,這是我在戰鬥和危險中親自體驗到的。除此之外你還可以為你的禮貌和教養而自豪。」

  「你怎麼知道的?」

  「從一個女人那兒。但現在不是談這個問題的時侯,因為你本人以及你所獻身的事業,正遭受著極大的危險。」

  「你指的是什麼危險?」斯巴達克思後退一步,驚恐地問。

  「我全都知道了,但是斯巴達克思。我到這兒來並不是想加害於你。恰恰相反,我想拯救你。有一個人坐在傅林娜聖林的一棵大樹下面,無意之中聽到了你們今晚的會議。」

  「啊,我詛咒所有的神!」斯巴達克思絕望地叫道,握緊了拳頭,威嚇天空。

  「但是他還沒有去報告執政官:我竭力阻止他這樣做,可是他一定會在今天夜裡或是明天早晨去報告當局,那時候,你的整整四個軍團還沒有來得及聚集起來就要消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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