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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4)


  「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戰鬥呢?」第三個用比前一個人的聲音還要沙啞、低沉的聲音問。

  「可以開始戰鬥!」梅特羅比烏斯剛醒就聽到的那個人的聲音回答。「阿爾托利克斯明天到……」

  梅特羅比烏斯一聽到這個名字就知道說話的人是誰——無疑,這就是斯巴達克思;那時梅特羅比烏斯就一下子明白了這兒所發生的事情。

  「阿爾托利克斯明天到拉文那,」斯巴達克思說。「他去通知葛拉尼克斯,叫葛拉尼克斯把他率領的五千二百個角鬥士準備好——他們是我們起義大軍的第一軍團。克利克薩斯,這兒的第二軍團由你率領——這軍團是由我們被壓迫者同盟住在羅馬的七千七百個盟員組成的。第三和第四軍團由我和埃諾瑪依率領,這兩個軍團是由加普亞倫杜魯斯·巴奇亞圖斯角鬥學校裡的一萬名角鬥士組成的。」

  「兩萬人編成的角鬥士軍團!」埃諾瑪依用雷一般的聲音大喜若狂地吼道。「兩萬人!……好極了!……我對地獄裡的神起誓,好極了!……我可以打賭,我們一定能夠看到蘇拉和馬略的驕傲兵士的鎧甲是怎麼在背上扣住的!」

  「但是現在,當我們把什麼都商量妥當以後,我得要求大家:我們每一個人都得記住自己被壓迫的祖國,為了我們祖國的苦難,也為了這—把我們團結起來的神聖事業,」斯巴達克思說,「我們一定得十分小心而且保持清醒的頭腦。因為不論什麼樣魯莽的行動都會使我們整個事業遭到打擊。我們為了這一事業獻出了整整四年的不屈不撓的艱苦工作。任何不合時宜的爆發,任何大膽但沒有經過考慮的行動,在目前都是不可饒恕的罪惡。五天以後,你們可以聽到我們起義的第一陣行動,而且可以知道:加普亞已經落在我們起義者的手中了。雖然埃諾瑪依和我首先會把我們的隊伍拉到開闊的田野上,但是一有可能,我們就要對康滂尼亞的首府進行勇敢的攻擊,那時候,你們在拉文那的或者在羅馬的人就得集中自己的力量沖出來跟我們匯合。但是,當加普亞的起義還沒有爆發,你們在外表上就得顯得和平時。一樣的安定和鎮靜。」

  當斯巴達克思說完了話,所有聚集在這兒的角鬥士就開始進行生氣勃勃的亂哄哄的談話。他們的人數大概是二十五個左右,這是被壓迫者同盟的領導核心。

  他們互相交換著意見,互相鼓勵著,互相說出彼此的希望,互相回憶著往事而且互相熱烈地祝賀。接著,他們就開始散會。他們一面熱情地交談著,一面剛好向梅特羅比烏斯躲的地方走來,但是斯巴達克思突然喊道:

  「弟兄們,為什麼你們全朝著一個方向走?你們應當三三兩兩地分散開來,互相隔開五六百步遠才是。你們回到城裡去時,一部分人可以穿過采斯季烏斯橋走,另一部分人可以穿過蘇布裡齊烏斯橋或者是艾米裡烏斯橋走。」

  當角鬥士們聽從領袖的命令從樹林中分路出去時,斯巴達克思經過索索發抖的梅特羅比烏斯藏身的那棵大樹,拉佐克利克薩斯的手說:

  「等會兒我們在『獨眼』魯泰茜雅那兒碰頭,你可以在那面告訴我,在最近五天內那批鎧甲是不是能夠按照約定的時間運到。」

  「我現在就是去跟那個騾夫碰頭,他曾經答應我,盡可能迅速地把那批鎧甲運來。」

  「還運鎧甲哩!」埃諾瑪依輕蔑地叫道。「我們要鎧甲做什麼?我們的信仰——就是我們的短劍,我們的勇氣——就是我們的鎧甲。」

  克利克薩斯迅速地邁著大步,向來斯季烏斯橋的方向走去。斯巴達克思、埃諾瑪依和阿爾托利克斯卻一起回轉來,向蘇布裡齊烏斯橋走去。

  「原來如此!」我們勇敢的梅特羅比烏斯想,角鬥士們意去愈遠,他的膽子也就變得愈來愈大。「真見鬼!」我們的共和國上空竟出現了這麼片烏雲!兩萬個武裝的角鬥士!這已足夠引起一次象以前在西西里那樣的大規模內戰了!……而且不論就勇氣和韜略來說,那個領導西西里奴隸造反的敘利亞奴隸攸納斯跟斯巴達克思比較起來,那就差得多了。是的。自然羅,這是天意派我到這座樹林裡來的。無疑,偉大的神把我選做他的武器,以便把共和國和羅馬從危亡中拯救出來……恰恰如此,再沒有別的理由可以解釋了。在從前鵝不是也幹過這麼一番大事業嗎?……難道我還不適合嗎?……鵝!……天啊,我這醉漢竟會引用這麼一個比方!」

  梅特羅比烏斯對他把自己與禽鳥相比的引證感到非常生氣,他站了起來,開始仔細傾聽。接著他猶疑不決地在樹林裡走了幾步,他想確實知道:角鬥士是不是都走光了,會不會留下打埋伏的人。

  他記起愷撒曾經在黃昏時等待他去參加晚宴,但現在已將近半夜了,太退了。這使他非常懊惱,但他立刻為自己找到了安慰,因為他想:只要他太太平平地走出傅林娜女神的聖林,他就可以立刻趕到愷撒那兒,把他偶然發覺的角鬥士造反的密謀告訴愷撒了,而愷撒一定會立刻饒恕他的。

  當梅特羅比烏斯確信所有的角鬥士都走光了,他就出了樹林,並且快步向采斯季烏斯橋走去,同時暗自盤算:如果不是他喝醉了酒,他是不會到角鬥士集會的傅林娜女神的樹林裡去的,他必須替自己這次醉酒祝福,替自己這嗜酒如命的癖好祝福,甚至對那不久前他曾經大加詛咒的葡萄酒,現在他也覺得是極其神聖的美酒了。這一切使他得出兩個結論:一個結論是必須把酒神巴珂斯當作羅馬的特別保護神,替他建造一所新的神廟。另一個結論是:因為象梅特羅比烏斯喝醉酒這麼普通的事情,居然能拯救羅馬共和國,可見神的意圖是莫可揣測的。

  他這樣仔細地思索著,終於走近了愷撒的家。他一面進去,一面叫奴隸立刻去通報主人,叫愷撒立刻到書室裡來,因為他,梅特羅比烏斯,有極重要的、可能關涉到共和國命運的消息報告他。

  愷撒起先對梅特羅比烏斯的話毫不介意,因為他認為這戲子是一個酒鬼、一個狂妄的傢伙。但是,他想了一想以後,還是決定去聽聽梅特羅比烏斯的報告。愷撒向客人們告了罪,出了三榻餐廳,向書室走去。焦急不安的梅特羅比烏斯就把角鬥士們的密謀約略地告訴了他。

  愷撒覺得這個消息非常奇怪。他向這個戲子提出幾個疑問,以便斷定那事情是不是出之于醉漢的幻覺。當他確定了事情的真實性,不禁緊鎖雙眉,站在那兒苦苦地想。接著,他顯然採取了某種決定,浮起不信任的微笑對梅特羅比烏斯說:「

  「我不能懷疑你所報告的都是事實,可是真的,這一切都太象神話了。——這一切會不會是由於你在伊斯古拉庇烏斯酒店裡痛飲維裡特恩葡萄酒以後,由於醉酒而極度興奮的頭腦所想像出來的幻覺呢?」

  「啊,高貴的朱理烏斯·愷撒!我不否認自己嗜酒如命,特別是碰到好酒,」梅特羅比烏斯顯出生氣的樣子答道。「我不否認,就連現在我的頭還是昏昏沉沉的,但是我在傅林娜聖林中聽到的那些話,啊,高貴的愷撒,我可以發誓,的確是千真萬確地聽到的,而且把它一字不易地轉告了你。一場酣睡和雅尼古爾山山腳下的新鮮空氣,早已使我清醒過來了。那時候我已經完全恢復了神志。難道你存心要讓共和國遭到危難,不去警告執政官和元老們嗎?」

  愷撒低下頭來,似乎在考慮什麼事情。

  「危險一分鐘一分鐘地在增長呢。」

  愷撒不作聲。

  梅特羅比烏斯也不作聲了,但從他的姿勢和痙攣的動作中可以看出,他正感到非常不耐煩。終於,他忍不住了,向愷撒問道:

  「您究竟準備怎麼樣?」

  愷撒抬起頭來,答道:

  「不論這事情對祖國有多大危險,梅特羅比烏斯,我還是願意親自作出判斷來!」

  「你怎麼能判斷……」戲子想要說話,但是愷撒立刻打斷他說:

  「如果你能允許我,我要親自對這事情作出判斷來……」

  「啊,高貴的愷撒,你怎麼說出這種話來!……我是來跟你商量的。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把發現這一密謀的榮譽心甘情願地讓給你,因為我知道而且堅決地相信:凱烏斯·朱理烏斯·愷撒是很慷慨的,他決不會忘記替他效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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