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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8)


  她去報告了範萊麗雅,接著奉命領斯巴達克思進了密室。

  範萊麗雅的臉非常蒼白,神情也很頹喪,但她穿上了黑色的長袍,戴上了灰色的面冪,顯得分外美麗。

  「斯巴達克思!……我的斯巴達克思……」她從軟榻上站起來,向他走近幾步說。「你愛我嗎?你愛我仍舊比愛世界上的一切更愛嗎?」

  斯巴達克思正陷入痛苦的沉思中。那些思想在這幾天來不但使他感到很驚恐:而且在他的心中掀起了種種相互矛盾的感情的劇烈鬥爭。這一出人意料的問題,竟使他不能立刻回答

  「範萊麗雅,你為什麼要這樣問我?我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使你煩惱了?能不能請你把懷疑我對你的愛情、崇拜和真誠的理由說出來?你已經代替了我去世的母親和我那做了奴隸以後慘死在監工皮鞭之下的不幸的妻子。你在我的心中要比世界上的一切更珍貴。你是我唯一的愛情的寄託者;在我的心裡已經為你建立了神聖的祭壇。」

  「啊!」范萊麗雅高興地叫道,她的兩眼閃閃發光。「我一向就夢想著做一個這樣被愛的人。但我過去那長久的夢想總是毫無結果。這是真的嗚?斯巴達克思,你真的象你所說的那樣愛我嗎?你是不是能永遠這樣愛我?」

  「愛你,愛你,永遠愛你!」斯巴達克思用激動得顫抖的聲音叫道。接著;他跪下來,握住了範萊麗雅的手,熱烈地吻著說:「我要永遠崇拜你,我的女神,如果我竟……甚至當我……」

  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而且哭起來了。

  「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哭?……斯巴達克思……告訴我……告訴我,」範萊麗雅用吃驚的斷斷續續的聲音重複問道,她注視著這個釋放角鬥士的眼睛,吻著他的前額,把他緊壓著自己的心窩。

  那時候,有人在門外輕輕敲了一下

  「起來,」範萊麗雅對斯巴達克思耳語說;她竭力抑住自己激動的感情,用鎮定的口氣問道:「你有什麼事,密爾查?」

  「荷爾頓西烏斯已經來了,他要進來看你,」密爾查在門外回答。

  「已經來了嗎?」範萊麗雅叫了一聲,立刻吩咐道。「讓他等一會兒,你請他略微等一會兒……」

  「是的,女主人……」

  範萊麗雅傾聽了一會兒,一待密爾查的腳步聲消失,就匆匆說道:

  「他已經來了……這就是為什麼我要這樣驚恐地等待著你……這就是為什麼我要問你能不能為我犧牲一切……你得明白,他……荷爾頓西烏斯……已經知道了一切……他己經知道我們相愛了!……」

  「這不可能!……怎麼會這樣?……他從哪兒得到消息?……」斯巴達克思激動地說。

  「聲音放低一些!……我什麼也不知道……這件事情,今天他只對我略略說了幾句……他答應到晚上來看我……你躲起來吧……這兒……就躲在這個房間裡,」範萊麗雅揭起一扇門的門帷,指著說。「誰也不會看見你,你卻可以聽見一切……那時候你會知道,你的範菜麗雅是多麼愛你。」

  她把釋放角鬥士藏到了隔壁房間裡去,便低聲囑咐道:

  「不論這兒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許你響一聲,也不許你動一動。聽見了嗎?千萬不要暴露自已,直到我來叫你。」

  她放下了門帷,把兩手按著心口,好象想把她那心臟的激烈的跳動壓抑下去似的,接著,在軟榻上坐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她終於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用她平常那種自然而又從容不迫的聲音叫女奴隸道:

  「密爾查!」

  色雷斯姑娘在門檻旁出現了。

  「你出去轉告荷爾頓西烏斯,」範萊麗雅對她說。「說是只有我一個人在這兒房間裡。你會說嗎?」

  「我把你吩咐的一切都轉告他。」

  「很好,叫他進來吧。」

  過了一會兒,這位帶著一臉已有十五天沒刮過鬍子的有名演說家,穿著灰色的短衣和黑色的寬袍;皺著眉頭,莊嚴地進了自已妹妹的密室。

  「你好親愛的荷爾頓西烏斯哥哥,」范萊麗雅說。

  「你好,妹妹,」荷爾頓西烏斯顯出非常不滿的神色回答道。接著,他縮住了自己的話,垂頭喪氣默不作聲地沉思了好久。

  「請坐,不要對我生氣,親愛的哥哥,你跟我真誠坦白地說好了。」

  「我覺得這是一場非常不幸的災禍——我們親愛的蘇拉去世了,但看來,這還不夠——另一件更難堪、而且是不應遭受的出人意料的災禍又要臨到我的頭上來了:我偶然知道了我母親的女兒,忘掉了自己的尊嚴,忘掉了梅薩拉族的尊嚴,也忘掉了蘇拉的神聖的結婚臥榻;你使你自己蒙上了奇恥大辱,與那卑微的角鬥士發生了曖昧關係。啊,範萊麗雅,我的妹妹呀!……你幹下了什麼樣的事情啊!……」

  「你居然也來責備我,荷爾頓西烏斯哥哥,而且你的活非常使人生氣但在我開始為自己辯護之前,我要問你,——因為我有權利知道這一點——你責備我的話有什麼根據?」

  荷爾頓西烏斯抬起頭來,用手擦了一下前額,激烈地回答:

  「根據有的是……大約在蘇拉去世後六七天,赫利索根把這封信交給了我。」

  荷爾頓西烏斯把一張揉皺的紙交給了範萊麗雅。她立刻把它打開來念了一遍:

  盧齊烏斯·考爾涅裡烏斯·蘇拉收:

  向大元帥,獨裁者,幸福的人和維納斯的情人致以友善的敬禮。

  現在你得在你的門上把通常寫的「當心惡狗」的字樣換做「當心

  毒蛇」,更確切些說,應當寫上「當心一對毒蛇」!因為在你的府上不

  只一條蛇,而是有兩條毒蛇在做窠,那就是:范萊麗雅和斯巴達克思。

  你切不可屈服在第一陣憤怒的衝動之下,你必須監視他們,在下

  半夜雞啼第一遍的時候,你就會相信,他們污辱了你的名字,褻瀆了

  你的結婚臥榻,嘲弄了你這位握有世界上最大權力,而且使一切人恐

  懼戰慄的偉大人物。

  願人神保佑你長壽,並使你以後不再遭到同樣的災禍。

  範萊麗雅才念頭上幾行,全身的血就幾乎都集中到臉上來了;當她念完了信的時侯,她的臉又變得和蠟一般白了。

  「赫利索根從哪兒得到這封信的?」她頓時咬著牙齒低聲問。

  「可惜得很,他已記不清楚這信是誰交給他和是誰寄來的了。他只記得帶信來的那個奴隸剛好在蘇拉去世以後幾分鐘趕到庫瑪。當時赫利索根正非常激動而且難受,他只是機械地接受了那封信,直到六天以後,他才發覺他自己有這麼一封信。他已絕對記不起是從誰的手裡收到這封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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