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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9)


  「從庫瑪帶來的消息倒很好,可是一路上的情形卻壞透了。」

  「看見了,看見了,我可憐的梅特羅比烏斯。坐得靠近爐火一些吧。」愛芙姬琵達把凳子挪近了壁爐。「趕快告訴我,你弄到了我所要的證據沒有?」

  「美麗的愛芙姬琵達,你也明白,金雨能夠給朱庇特打開達娜伊的高塔的青銅大門……」

  「嘿,不要再饒舌吧……難道剛才洗過的澡還沒有使你清醒一些,你不能說得簡短些嗎?……」

  「我用錢買通了一個女奴隸,在一個小小的門洞裡好幾次看到斯巴達克思在下半夜三點到四點之間走進範萊麗雅的房間。」

  「啊,地獄裡的神啊,幫助我!」愛芙姬琵達發出痛快的歡呼。她把她扭歪了的臉轉向梅特羅比烏斯,她那睜大了瞳孔的憤怒的兩眼,向上鼓起的鼻翼,顫抖的嘴唇,就好象一隻渴血的雌老虎那樣。她喘著氣問道:「這麼說,每一天……這兩個混蛋都在玷辱……玷辱蘇拉的光榮威名?」

  「我想他們在戀姦情熱的時候是不顧一切的,連神聖的禁日也不會顧到的。」

  「啊,他們的禁日就要到了,因為我要把他們可惡的頭顱奉獻給地獄裡的神!」愛芙姬琵達得意洋洋地叫道。

  她轉過身子,準備出去,但又突然停下來,回頭對梅特羅比烏斯說:

  「你換好衣服就上三榻餐廳,我在那邊等你。」

  「我可不願意牽連到這種不體面的事情中去,」老戲子一面向指定給客人換衣服的房間走,一面想。「這昏頭昏腦的女瘋子……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我真害伯,天知道她會幹出什麼勾當來啊!」

  梅特羅比烏斯一會兒就換好了衣服,向三榻餐廳走去,那兒正擺著一席豐盛的晚餐,等待著他去享用。美味的食物和醇厚的法烈倫酒,使這位「勇敢」的男人忘記了倒黴的旅行,而且把他剛才所想的災難快要降臨的不幸預感,驅除得乾乾淨淨。

  他還沒有吃完晚餐,那臉色慘白但是神態非常鎮靜的愛芙姬琵達已經來到了三榻餐廳。她手裡拿著一封用塗黑了的羊皮紙包起來的信。信外面用麻線紮得很緊,線結那兒還打上了封口的蠟印。蠟印上面是一個從浪花中誕生的維納斯女神像。

  梅特羅比烏斯一看到那封信就有些不自在,他問:

  「天下最美麗的愛芙姬琵達……我很願意……我很想知道……你這封信是寄給哪一位的?」

  「你怎麼還要問我?……自然是寄給盧齊烏斯·考爾涅裡烏斯·蘇拉的羅……」

  「啊,我對摩穆斯神的假面具發誓,我的孩子,我們不能這麼著急,最好是把我們的決定仔細考慮一下。」

  「我們的決定?……這跟你有什麼相干?」

  「但是,偉大的、最最仁慈的朱庇特幫助我!……如果蘇拉對別人干涉他的私事感到不滿,那會怎麼樣呢!……如果他不去對付自己的妻子反而對我們告密的人大發雷霆,那又怎麼辦?……甚至,比這更糟——而且很可能是這樣——他會不會遷怒到所有的人身上呢?……」

  「可是這對我有什麼關係?」

  「唔,但是……這麼說……可是我的孩子,謹慎小心總不會錯。蘇拉的發怒,對你來說也許毫無關係……但是對我來說,卻是很重要的……」

  「可是誰稀罕你這樣的人呢?」

  「我,我自己!我的美麗的、神和人都覺得可愛的愛芙姬琵達呀!」梅特羅比烏斯憤激地說。「我!我非常愛自己呢!」

  「可是在信上我並沒有提起你的名字……不論發生什麼變故,都跟你沒有關係。」

  「我明白……我非常明白……但是我的孩子,難道你不知道我跟蘇拉親近了三十年呀……」

  「我知道,我知道……甚至比你光榮的名譽所必需的還要親近呢!」

  「這是沒有什麼用處的……我很知道這頭野獸…那就是……就是這個人……不論我們之間有多少年的交情,他還是會把我的腦袋象殺雞那樣一下子揪下來的,事後他會下令用隆重的葬禮來尊敬我的屍骸,並且叫五十對角鬥士在焚毀我屍骸的火堆旁進行角鬥。可是,不幸得很,我已經不能親自來欣賞我的哀榮和殉葬的角鬥表演了!」

  「不用害怕,不用害怕,」愛芙姬琵達說,「你決不會碰到什麼禍事的。」

  「但願我一向尊崇的神都來保佑我!」

  「可是現在你還是頌揚酒神巴珂斯,喝幹一大杯五十年的法烈倫陳酒來慶賀他吧。我親自來給你敬酒。」

  於是她拿起酒壺把法烈倫酒斟到這個老戲子的杯子裡去。

  那時候,一個穿上旅行裝束的奴隸進了三榻餐廳。

  「記住我的話,狄摩菲爾。從這兒直到庫瑪,不許在任何地方耽擱!」

  那奴隸從愛芙姬琵達的手中接過信來,把它揣在襯衣和上衣之間的懷裡,系緊了腰間的帶子。接著,他跟女主人道了別,轉過身子裹起大氅,走了出去。

  法烈倫酒使老戲子鬆開了舌頭,他又開始竭力訴說自己的恐懼。但是愛芙姬琵達終於使梅特羅比烏斯安靜了下來。她跟他約定下一天再見面,就出了三榻餐廳回到密室裡去。盧克列梯烏斯正在那兒拿著那塊蠟板一遍又一遍地念著他才寫的詩。

  「對不起,我來得太遲了……可是,我看你並沒有浪費時間。把你的詩念給我聽吧。我知道你能夠做詩,而且能夠做極好的好詩。」

  「你和今晚在外面逞威的暴風雨,使我獲得了靈感……你說得對,我應當把這些詩首先念給你聽。然後,當我回到家裡去時,對著暴風雨去念。」

  盧克列梯烏斯站了起來,用非常文雅的態度朗誦道:

  暴風猛烈地鞭打海浪,

  毀滅巨大的船舶,驅散天空的烏雲,

  急疾地卷旋著馳過原野,

  吹倒大樹,刮上峻峭的山頂,

  猛烈地震撼森林:

  暴風,發瘋也似地猛烈吹刮,呼嘯著,發出可怕的隆隆聲。

  所以,風雖是物體,但只憑我們的眼睛卻看不見;

  它能卷起塵土和海水,

  狂暴地卷旋和拖曳天空中的烏雲。

  它們在空中流動無堅不摧,

  猶如性質柔軟的水。

  浩蕩的大河由於暴雨連綿而猛漲,

  瀑布又從高山絕頂往下傾瀉,

  它會衝垮森林,帶走斷株殘幹。

  甚至堅牢的橋樑也抵擋不住水流的猛烈衝擊:

  當山上的溪澗被暴雨所充溢,

  就會以不可阻遏的力量往下疾瀉,衝垮橋墩和木樁。

  急流發出怒吼毀滅一切,

  它能沖走水底的大石,用巨浪掃除一切障礙。

  一陣陣猛刮的狂風恰如強大的急流,

  當它們向任何方向逸出常軌,就會一陣又一陣向前猛吹,

  把進路上的一切加以驅逐和摧毀,

  或者就是掀起猛烈旋轉的颶風,

  把一切迅疾地攫住和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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