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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7)


  「如果他能夠而且願意保衛自己,我倒願意擔任這個工作,」勃烈卓維爾說。

  「可是殺死一個手無寸鐵的人……」沙姆尼特人托爾克瓦多猶豫地說。

  「你們都是勇敢而又崇高的人,」克利克薩斯激動地說。「都是應當獲得自由的人!但是為了我們共同的利益,總得有一個人克制自己的憎惡心情,執行這一由我代表大家提出來的、被壓迫者同盟的法庭的判決。」

  大家都默默地不作聲了,並且低下頭來表示同意和服從。

  「再說,」克利克薩斯接著說。「難道他是用相等的武器跟我們公開戰鬥的嗎?難道他不是一個暗探嗎?如果不是我們發覺他躲在餐榻下,難道再過兩個鐘頭他還不把一切都告訴他的主人嗎?到了明天,我們就會全被人家關進瑪梅金納斯牢獄,而且再過兩天,就會活活釘死在塞斯太爾司廣場的十字架上了。」

  「對啊,真的,真的,」好幾個角鬥士低聲說。

  「那末,我以被壓迫者同盟的名義,命令勃烈卓維爾和托爾克瓦多去幹掉這個罪犯。」

  克利克薩斯叫到名字的那兩個角鬥士,低下了頭表示同意,於是大家跟著克利克薩斯一起回到了酒店。

  西裡維烏斯·高爾台尼烏斯·維萊斯正恐懼地等待著對他命運的判決,那幾分鐘對他來說不但好象幾個鐘頭,甚至象好幾個世紀。當他的眼光落到走進酒店來的克利克薩斯和他的夥伴們身上時,他的臉頓時變得象紙一般白了,他的眼睛裡流露出恐懼的光芒——他在他們的臉上看出事情的嚴重性來了。

  「告訴我,你們已經饒我的命了吧?」他問,在他的聲音中含著哽咽。「你們決定保全我的生命了吧?……是吧?……我跪下來求你們,我要懇求你們看在你們父親、母親以及所有親人的份上……我哀求你們!……」

  「我們的父親和母親早已被人家奪去了,」勃烈卓維爾冷冷地回答他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了。

  「我們所有的親人都被永遠隔絕了!」另一個角鬥士說,他的眼睛裡閃爍著憤怒和復仇的光芒。

  「起來,壞蛋!」托爾克瓦多命令道。

  「不要作聲!」克利克薩斯對托爾克瓦多喊道,然後轉過臉來對凱烏斯·維萊斯的釋放奴隸說。「你和我們一起出去。到了巷口我們再商議一下,怎樣決定你的命運。」

  克利克薩斯做了一個手勢,叫角鬥士們把西裡維烏斯·高爾台尼烏斯拉起來帶出去,但為了使這個暗深不致滿街狂叫,克利克薩斯故意留給他最後一線希望。接著,他夾在一大群拖著那個嚇得半死的釋放奴隸的角鬥士們中間走了出去,可是西裡維烏斯並沒有抗拒,也沒有哼上一聲。

  一個角鬥士為了付「獨眼」魯泰茜雅的酒菜帳,留了下來。老闆娘並沒有注意到,在出去的二十個角鬥士中間,還夾雜著那個收購穀物的商人。角鬥士們出了酒店就向右拐彎,循著一條曲曲折折的污穢小巷一直往城牆旁走去。城牆外面就是一片曠野。

  角鬥士們在這兒停了下來。西裡維烏斯·高爾台尼烏斯噗的跪了下來,一面哭一面哀求饒命。

  「卑鄙的膽小鬼,你要不要用同樣的武器,跟我們中間任何一個搏鬥呢?」勃烈卓維爾向那個拚命哀求他們的釋放奴隸問道。

  「饒了我吧!饒了我吧!……可憐可憐我的孩子們,我求求你們!」

  「我們沒有孩子!」一個角鬥士說。

  「我們被註定永遠沒有家庭!」另一個角鬥士又說。

  「你只會躲起來做奸細嗎?」勃烈卓維爾說。「你不能光明正大地跟人角鬥嗎?」

  「饒了我吧!……生生慈悲心吧!……我求求你們!……」

  「那末上地獄去吧,膽小鬼!」勃烈卓維爾叫道,他一劍利進了暗探的胸膛。

  「讓所有既不要臉又沒有勇氣的小人都跟你一起完蛋吧!」托爾克瓦多說,一面用短劍向倒在地上的暗探又刺了一下。

  角鬥士們圍住了快要死去的人,默默地看著他最後的幾陣痙攣。他們的臉是憂鬱的,陰沉的。勃烈卓維爾和托爾克瓦多為了把短劍上的血跡擦乾淨,趁著鮮血還沒有凝結的時候,把短劍插進泥地好幾次,接著就把它們插到鞘裡去。

  然後,二十個嚴肅而又沉默的角鬥士走出了荒僻的巷子,來到了羅馬的熱鬧街道上。

  在這件事情發生了一星期以後,大約在晚上第一支火炬燃著的時候,從阿庇烏斯大道那一邊來了一個騎馬的人,穿過加賓門進了羅馬城。他緊裹著大氅,想借此略微抵擋一下滂沱大雨。那雨已經接連下了好幾個鐘頭,淹沒了羅馬的街道。加賓門附近永遠是非常擁擠的,因為這幾道門通向阿庇烏斯大道。阿庇烏斯大道是羅馬所有道路之王,因為它又分出好些枝枝丫丫的道路,通向賽季亞、加普亞、庫瑪、薩萊倫、倍涅文特、布隆的西和沙姆尼。加賓門的衛兵已經看慣了那種人來車往晝夜不息的情景。這兒有各種出身的人,他們穿著形形色色的衣服,有的步行,有的騎馬,有的坐轎,有的乘車,也有坐在套在兩頭騾子上面的涼轎上面的。但衛兵們望著那個騎馬的人和他的駿馬卻覺得有點兒奇怪:因為人和馬由於長速奔馳都已累得精疲力竭,不但渾身大汗而且濺滿了泥漿。

  那個騎士穿過了加賓門就用馬刺踢馬,那匹馬就奮身疾馳而去。衛兵只聽見一陣響亮的馬蹄聲漸漸遠去,終於在遠處的街道上消失了。

  一會兒那匹駿馬已經跑到神聖街,在愛芙姬琵達的房子前面停了下來。那個騎馬的人跳下馬,拿起掛在門旁的青銅小錘,在門上重重地敲了幾下。回答他的是一陣狗的吠叫聲——羅馬城裡每一家人家都有守門的狗。

  那位抖動著透濕的大氅的騎者,不久就聽到看門人的腳步聲——他正穿過院子走來,一面大聲叱著狗,免得它再吠下去。

  「神靈保佑你,好心的海爾摩根!……我是梅特羅比烏斯;剛從庫瑪回來……」

  「一路上好!」

  「我渾身淋得透濕,簡直象一條魚……管雨的朱庇特在開玩笑,他要給我看看他儲蓄在空中的豐富雨水呢,……替我喊一個愛芙姬琵達的奴隸出來吧。叫他把我那匹可憐的馬拉到附近騾馬店的馬房裡去,讓他們把它安頓到一個馬棚裡去,多喂它一些燕麥。」

  看門人拉住了馬勒子,用手指很響地擰彈了幾下,——這是叫奴隸出來的暗號——然後對梅特羅比烏斯說:

  「進來吧,進來吧,梅特羅比烏斯!這兒房子的安排您老人家是挺熟悉的。您可以在回廊那兒找到服侍女主人的女奴隸阿斯巴茜雅,她會進去稟告的。您老人家的馬我會替您照顧的,一切照您剛才吩咐的辦理。」

  梅特羅比烏斯開始小心翼翼地走下前院的臺階,竭力不讓自己摔交,因為摔交是不吉祥的預兆。他進了穿堂,從天花板上吊下來的青銅掛燈的光輝,映出了按照當時風尚嵌在鑲木地板上的大字Salve(歡迎);接著,當客人只向前走了幾步,這個字又被壁上籠子裡的一隻鸚哥反復地大聲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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