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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斯巴達克思獲得自由後的活動


  前一章所描寫的事情發生以後,已過去了兩個月。

  羅馬紀元六百七十六年一月半前一天(一月十二日)的早晨,狂暴的北風在羅馬城的街道上怒吼,被風吹集在一起的灰暗雲塊,使天空顯出一片慘淡景象。細小的雪花緩慢地飄落在潮濕而又污穢的石頭鋪的街道上。

  那些有事上大議場一帶來的公民們,東一堆西一堆地聚集著。但是這—天站在露天廣場上的人並不多,好幾千個羅馬人,有的站在大議場的拱廊下,有的則站在好些大建築物的拱廊下,那兒有:荷斯季裡烏斯元老院,葛列科斯塔西斯迎賓館,波爾齊烏斯貿易堂,傅裡維烏斯貿易堂,艾米裡烏斯貿易堂,薛帕朗尼烏斯貿易堂,維斯達神廟,卡斯托爾和波魯克斯神廟,薩杜爾納斯神廟及由傅利烏斯·卡米魯斯在他最後一次獨裁時期,為了紀念貴族與平民達成和平協議,在羅馬紀元三百八十八年建造的和平女神廟。他們也在羅馬那些保護神的廟宇的拱廊下閒逛。目前,偉大而又寬廣的大議場被許多出色的建築物環繞著,它的範圍,從特拉揚諾斯廣場起一直伸展到蒙泰納爾廣場,又從君士坦丁拱門伸展到邦丹拱門;但在從前,它卻佔據了卡庇托爾山、巴拉丁山、埃斯克維林山和維米納爾山之間的一大片區域。因此,現代羅馬的大議場和古代的盛況比較起來就顯得非常可憐了。有許多人聚集在艾米裡烏斯貿易堂裡。那所貿易堂是一座宏麗的建築物,由一座寬闊的拱廊組成,兩邊是成排的瑰麗的圓柱,從那座主要的拱廊那兒又分出兩座側翼拱廊。在這兒,貴族和平民,辯護土和公務人員,城裡人與商人,都混雜在一起;他們東一小堆西一小堆地站著,商議著各自的事情。人群不斷地來來去去,發出一陣陣喧鬧的話聲。

  在那座主要的拱廊深處,正對著進口的大門,但遠離大門的地方,有一長排高高的欄杆,把拱廊的一部分與貿易堂其他部分隔離開來,使它變成一個單獨的地方。那就是訴訟的場所,因為外面的鬧聲不易傳到裡面來,那些辯護士就可以在法官前面發表他們的演說。在環繞整個貿易堂的成列的柱子頂部,是一道回廊。從那兒可以很方便地觀察下面所發主的一切。

  那一天,有許多石匠、雕刻師和鐵匠在回廊的欄杆上工作。他們用青銅的盾牌裝飾欄杆,盾牌上面用精巧的技藝畫著馬略打敗森布裡人的戰績。

  艾米裡烏斯貿易堂是瑪爾古斯·艾米裡烏斯·列庇杜斯的祖先建築的。列庇杜斯與昆杜斯·魯泰齊烏斯·卡都魯斯一同被選為本年的執政官,他們已經在一月一日就職了。

  瑪爾古斯·艾米裡烏斯·列庇杜斯,正如我們在前面所說,是屬￿馬略派的人。他擔任執政宮以後,第一樁事情就是下令在他祖先于羅馬紀元五百七十三年建成的貿易堂裡,用上面所說的盾牌裝飾欄杆。他用這樣的行動來表示自已對平民派的忠誠和對蘇拉的抗議,因為蘇拉已經把所有紀念他那勇敢的政敵的拱門和紀念碑都毀掉了。

  斯巴達克思正站在回廊裡,夾雜在那些觀看下面來來往往人群的人中間。他把時彎擱在大理石欄杆上,用兩手支著頭,冷漠而又心不在焉地看著所有這些忙碌而又急切的人群。

  他穿著一套淡藍色的短衣,外面是一件櫻桃色的短短的罩袍,用一個雕工精美的盾狀銀扣子扣在右肩上。

  離他不遠,有三位羅馬公民正在起勁地談話,其中的兩位我們的讀者已經知道了,那就是大力士凱烏斯·泰烏利維斯和驕傲的艾米裡烏斯瓦林。第三位呢,是每天靠貴族的佈施過活,不計其數的無業遊民中的一個。這些遊民常常宣佈自己是某個貴族的「門客」,他們陪著這個貴族上大議場,參加公民大會,按照他的意思和命令選舉他,讚揚他,拍他的馬屁,而且不斷地向他提出使他覺得討厭的種種要求。

  那時恰巧是羅馬在亞細亞和阿非利加獲得一連串軍事勝利以後,羅馬社會沉溺在非常奢侈的風氣和東方的懶散習氣中,因此被羅馬用武力征服的希臘,反過來用文弱、淫佚和奢侈的風氣征服了羅馬。那時候,數也數不清的、愈來愈多的奴隸,代替做了以前勤勞的自由公民所進行的一切工作。所有這些因素合在一起就毀滅了勞動——但勞動卻是產生一切力量、一切道德和一切幸福的威力無比的源泉。在當時,這從外表看來還戴著偉大、富裕和強盛的假面具的羅馬,已經感到那在她的內部孕育著的、快要降臨的衰亡惡運的不祥萌芽了。特別是門客制,那是共和末期的可伯毒瘤。它急劇地促進了社會的腐化,而且引起了毀滅性的後果,這表現在格拉古兄弟、薩杜爾寧納斯和德魯蘇斯的新法律中,也表現在馬路與蘇拉自相殘殺的內戰中。這在以後,就更糟了:羅馬經常發生衝突,產生了卡提林納、克洛提烏斯和米洛的叛亂,而這—切終於發展到愷撒、龐培和克拉蘇的三頭同盟。任何貴族、任何執政官、任何富有的野心家,都可以收容五六百個門客,有些貴族的門客甚至達到一千左右。當時有些公民是完全有能力可以勞動的,可是他們還是選擇了這—門客的職業,猶如他們的先人選擇鞋匠、木匠、鐵匠,或者石匠為職業一般。所謂門客,其實是一批用驕傲的羅馬公民的寬袍打扮起來的衣衫襤樓的乞丐。他們善於犯罪而且可以被任何一派收買為忠心的走狗。他們靠著人家的施捨、靠著阿諛奉承、譭謗和陰謀過日子。

  那個在艾米裡烏斯貿易堂的回廊上和凱烏斯·泰烏利維斯及艾米裡烏斯·瓦林閒談的人,恰好就是上面所說的這批墮落的羅馬人之一。他叫做阿普萊烏斯·杜台爾季納斯,因為他的祖上是從社台爾遷移到羅馬來的。他是瑪爾古斯·克拉蘇的一個門客。

  這三個人站在離斯巴達克思不遠的地方,正在談論當時社會上的種種新聞。但斯巴達克思因為陷於難堪的、悲哀的沉思之中,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

  自從斯巴達克思發現他的妹妹處在極其可恥的境況中以來,他的第一個念頭和最迫切關心的事情,就是想把密爾查從淩辱她和強迫她墮落的那個惡棍手中拯救出來。天性慷慨的卡提林納,雖然在他的內心中不無別的用意,但他把他那天從陀拉倍拉處京來的其餘八千個塞斯太爾司也全部交給這位釋放角鬥上去處理了:他想幫助斯巴達克思把密爾查贖出來。

  斯巴達克思懷著感激的心情收下了這筆錢,並聲明以後一定歸還,雖然卡提林納曾表示不要他還。接著,這位色雷斯人就出發到他妹妹的老闆那裡去,準備把她贖出來。

  自然,密爾查的老闆一看到斯巴達克思那副替他妹妹的命運擔心害怕和急於使她獲得自由的焦急神情,就格外抬高了價錢。他說密爾查使他花費了兩萬三幹塞斯太爾司(他只扯了一半謊),又指出她年青、漂亮、溫和,而且,在總計了他的費用以後聲明:這位姑娘本身就是一筆至少值五萬塞斯太爾司的資本。他對著財神梅爾庫利斯和海沫中誕生的美神維納斯發誓,說是決不肯再減少一個塞斯太爾司了。

  不難想像,可憐的斯巴達克思是如何的沮喪啊。他向這個可憎的、以出賣女人的肉體為職業的人不斷地懇求甚至哀求。但是這個惡棍卻深信自己的權利,知道有法律做他的後盾,認為自己處在極有利的地位,就絲毫也不肯讓步。

  那時候,氣得發狂的斯巴達克思一下子就扼住了這個惡棍的咽喉,而且很可能把這個壞蛋活活掐死,如果不是有一個念頭突然阻止了他,——這對於這個妓院老闆真是運氣,要不然的話,他在色雷斯人的手指的可怕壓榨下早就靈魂出竅了——原來斯巴達克思不但想到了密爾查,想到了自己的祖國,而且想到了他們的秘密事業。對色雷斯人來說,這是—件神聖的事業,他明白,如果他去償了命,這事業缺少他就一定會遭到失敗。

  斯巴達克思醒悟了過來,就放開了密爾查的老闆。但是這位妓院老闆的眼珠差一點兒就要從眼窩裡跳出來了,他的臉和脖子已變成了青色;他被搞得幾乎失去了知覺。斯巴達克思考慮了幾分鐘以後,這才比較平靜地問妓院老闆,雖然問的時侯由於憤怒和痛苦的激動還是渾身發抖:

  「你究竟要多少錢?……五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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