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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如果你不想的話,完全可以。」特裡說,「我理解。」

  特裡也曾對性交產生過失望。當他十六歲的時候,他發現,每次去參加和平遊行肯定會得到性交的機會。那些追求大赦、種族平等和大麻合法化的姑娘們也追求性解放。每次遊行或靜坐示威之後,參與者們都一雙一對地用性生活來代表新時代報答他們所做出的努力。過了一段時間後,特裡根本記不清他曾經和誰睡過覺,和誰沒有睡。他不知道她們的名字,她們的過去以及她們的夢想。但這一點關係也沒有,因為最終她們都似乎變成了同一個姑娘,呼喊著同樣的口號,有著同樣的長頭披髮,穿著同樣的牛仔褲。

  「我的確想。」喬伊說。他們來到了特裡在東十街的房間,他們上了床,在一種懷念過去、永恆、相互依戀的情感中做了愛。

  那年夏天,珍妮·喬夫林之死的夏天,納特·鮑姆五十歲生日的夏天,喬伊和特裡買了機票飛往巴黎,並訪問了歐洲的阿姆斯特丹,倫敦,哥本哈根和馬德裡。他們沿途免費搭乘別人的便車,住青年旅館,抽大麻,不管什麼時候,只要美國人聚集在一起就唱民歌。在馬德裡,他們租了一輛菲亞特車,他們開車南行經過西維裡到達科什達。他們超過美國和德國的一些旅遊者,最終到達阿耳黑西拉斯,從那裡,他們又乘坐渡輪到了摩洛哥的丹吉爾。在丹吉爾,他們遊覽了蘇克,喝帶糖的薄荷味茶,並得知這裡叫大麻為克凱弗,這使喬伊想起珊迪·林的克勞斯。她真想知道,他現在在於什麼。

  夏天過去了,喬伊和特裡回到了紐約,他們決定搬到一起住,他們搬進了喬伊的房間,但沒有公開宣佈,他們自己說,他們選中喬伊的房間是因為這套房子大一些。他們不願承認,他們覺得特裡的鄰居令人感到毛骨驚然。他的房間一年之內被人盜過三次。一個波多黎各女人在離特裡房間三個門遠的地方,刺傷了一個波多黎各男人。他們曾怕每一個黑人和波多黎各人,但要承認這一點就違反了他們的原則。因此,他們互相告訴說,他們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喬伊的房間大一些。

  特裡重新開始了他在紐約大學的學習,喬伊繼續旁聽她感興趣的課程。但比其它任何事都重要的是——比他們的課程,他們的父母,他們的同齡人都重要,這就是他們相互之間感興趣,他們熱衷於學習怎樣生活在一起,怎樣相互分享而不令人窒息,怎樣在建立共同感情的同時,而又保持各自的個性,怎樣取得一個滿意的獨立平衡,最重要的是,不重犯他們的父母所犯過的錯誤。

  他們想打破在家庭裡那種分工,正是這種分工,使家庭的和睦受到削弱。他們把家務活平均分開:做飯、購物、洗衣服,清掃,付款,整理床。他們在經濟上聯合起來,碰巧,他們收到的補貼都一樣多:每月五百美元。納特每次同喬伊在大廈吃午餐的時候都給她支票。特裡的父親寄支票,並附上一封由他的秘書打好的信,詢問特裡的學習和身體情況。他們所有的家庭開支都來自於這筆資金。不管剩下多少,然後再均分,各自分到的錢願怎麼花就怎麼花,不必向對方做出任何解釋。

  喬伊的願望被認為和特裡的同樣重要;她對隱和、表達和舒適的需求被認為和他的一樣平等。他們摒棄了關於「女人的位置和男人的世界」之類的世俗偏見。不管誰發現對方有舊意識抬頭的傾向,就會立即被指出來並加以解決。

  共同生活使他們兩人都比從前感到快樂。

  1972年9月,喬伊決定把她和特裡住在一起的事告訴她爸爸。她對這件事一直是偷偷摸摸的厭煩透了。她覺得,現在是把一切都公開的時候了。

  「爸,」當喬伊坐在他們常坐的桌於旁後,眼望著中央公園的北部,她說,「現在你該知道真相了,特裡和我住在一起。」她等待著,不知她爸會說些什麼。

  「我知道,我很早就知道了。」

  「那你為什麼什麼也沒說?」這出乎喬伊的預料之外。她對她父親接受這一事實時表現出的漫不經心的態度感到震驚。他沒有想到過,會有什麼事還能使她感到震驚。

  「這不關我的事。」

  「你不管嗎?」

  「只要你幸福。」納特說,「看來你是幸福的。」他的手撫摸著喬伊的臉,她把臉稍微側了一點,這樣她就可以親吻到他的手指。

  「你準備告訴她嗎?」

  他們倆人都知道喬伊指的是誰。

  「也不關她一事。除此之外,」納特說,「為什麼要煩擾她呢?」

  喬伊笑了。她想謝天謝地,她有這樣一位好爸爸。

  「也許,」巴巴拉·羅斯說,「我們四個人可以一起吃晚餐。你,特裡,你父親和我。」

  「也許。」喬伊說。她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幾個星期以後,當喬伊在老地方與她父親一起吃午餐時,她父親把巴巴拉·羅斯介紹給了她。喬伊想,噢,她把事情公開了,現在她父親也在做同樣的事。

  「你好。」喬伊以非常平靜的聲調說,隱藏了心中的不滿。她不希望有第三個人同他們一起吃午餐。她從來沒拖特裡來。

  「見到你很高興。」巴已拉說,「我聽說過關於你的很多事情。」

  「都是些壞事,我敢打賭。」喬伊試探著巴巴拉。

  「各占一半吧。」巴巴拉說。

  「很好。」納特說。介紹她們相互認識是一種冒險,但冒這種險還是值得的。「她是一個好孩子。」

  「他是唯一一個可以叫我『孩子』的人。」喬伊伸過頭去在她父親的嘴上親了一下,重申了過去的要求:「一盤沙拉........」

  「我知道。」納特說,「一盤雞,只要白雞肉。」

  巴巴拉看著這父親和女兒,他們的骨架一樣,都有著一雙深邃的眼睛,都具有幽默、智慧的風格。但喬伊在這些方面表現得更佳,是因為她的年齡的關係嗎?還是她母親的基因作用?伊芙琳有這樣中間厚兩角薄的嘴唇嗎?伊芙琳有過這樣不加任何點綴的長長的秀髮嗎?伊芙琳也是一樣極易招致責難嗎?伊芙琳一直在努力回避她嗎?巴巴拉一直在推測著這位「夫人」,她從來沒有想像過她的頭髮沒有任何點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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