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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喬伊和她父親很親近。他們之間仿佛有種默契,而它把伊芙琳排除在外。他們背著她講笑話,他們喜歡就他們倆人在一起——星期四到普拉紮吃午餐;到那些放著搖擺樂,燈光閃爍的婦女時裝用品商店去購物;到詹姆斯影院去看電影;晚上到戴利的旦德裡昂去吃漢堡包。

  伊芙琳妒嫉喬伊與納特的親密關係。但既然她對此毫無辦法,既然她不想去冒風險使女兒與她更疏遠,她也就不去管它了。她只是從心理學家的哲理中尋求慰藉。他們說,喬伊是剛剛進入一個生理期,所有的孩子都會經歷這個階段。

  1964年,鮑姆夫婦在馬薩諸塞州的南塔克特島上幸福街買了一幢房子。這一方面是因為納特想要個避暑的地方,另一方面是因為喬伊的好朋友的家裡也在這島上有一幢房子。

  買下這幢豪華的別墅對他們是輕而易舉的。因為無論從哪方面說鮑姆夫婦都是相當富有的。納特每年可以從艾爾法公司賺取八萬美元的收入。而且在六十年代哄抬價格的市場上,他還是個精明的商人。伊芙琳從她父親留給她的財產中所獲的收入,每年又給他們增添了二萬五千美元。

  「錢是用來揮霍的。」納特說

  他們的確是揮霍了。他們買下了一幢十八世紀的豪華住宅,對需要給住宅裝設管道、供電、給室內外全部徹底翻新毫不介意。

  伊芙琳兩個夏天和喬伊同住在附近米克街一問祖來的房子裡,她監督,指揮著幸福街上那棟房子的裝修工作。納特每個周未來到南塔克特來。即使飛機場上空大霧籠罩,航班破取消了,他也會開車一直到沃茲霍勒,從那乘船回來。

  經歷了所有的坎坷,跌宕,生活同1946年伊芙琳當新娘時夢想的一模一樣,她度過的歲月,是從使她知道困難總皂暫時的,而生活的真正根基,她的丈夫、她的孩子是永遠存在的。他們將保護她,使她有依靠,給她以舒適和滿足。

  六十年代在幸福中度過。直到1970年,當納特開始談起五十大壽,談起賣掉艾爾法,談起要到波利西亞島上去時,這一切都開始崩潰了。

  1970年是肯特州的愛情年,又是納特·鮑姆的五十歲生日。納特生日是7月12日,伊芙琳提前」一個星期就開始籌劃一個煞費苦心、出人意料的生日晚會。她在碼頭邊的養蝦池裡買了龍蝦,用她自己種植園採摘的綠色葉片做成蛋黃醬,為吃龍蝦時用。她定了兩隻烤小牛。她從每天早上停在大街商業中心前面的大卡車上,買了新鮮的西紅柿、大蔥、黃瓜、萵苣。在那個地方堆滿了從島中部汽車農場運來的產品。她還訂做了一個咖啡夾心生日蛋糕。訂了加冰塊香擯酒。她把酒櫃裡裝滿了威士忌、芹酒、伏特加、檸檬汁、酸橙、蘇打水、奎寧水。她還買了十幾隻盛在彩色玻璃罩的生日蠟燭,準備放在花園裡,或者一旦下雨,放在有頂棚的門廊裡。她又買了幾十盆天竺葵和幾株翠菊、雛菊花來歡迎納特回來過這盛大的周未。

  她向坎塔克特島上的所有的朋友發出了邀請——那些來自紐約或波士頓,在島上有避署別墅的人;島上的畫家或是畫展主辦人;納特在低地華盛頓街船塢裡的朋友,在那個塢裡納特有一條用來捕魚的小船;她還邀請了納特的律師、他最好的朋友維克多·海頓,他和他的妻子弗蘭西內從紐約乘飛機來這裡過周未。

  當伊芙琳做著這些準備的時候,她意識到今年是納特的五十歲生日,而明年六月將是他們結婚二十五周年紀念日。她想,在相接的兩個夏季裡慶祝兩個重大的事件是令人高興的。

  伊芙琳讓每個人、包括喬伊在內都發誓保守秘密。她規定直到星期六晚上,客人們開始到達之前,不能讓納特知道一點生日晚會的事。當然,伊芙琳知道納特會有所期待,因為整整一年,他一直談論他的五十歲生日。

  「這個五十大壽,真使我恐懼。」他總是說,「老了,我老了。」

  「你不象。」伊芙琳說。他是不象。他那一頭濃密的、深棕色頭髮沒有一點稀疏和衰退的跡象。他留著時髦的長鬢腳,他穿的衣服都是從聖·勞倫服裝店買來的富有青春活力的運動裝,他在那裡花了一大筆錢。他一點肚子也沒有,也不過胖——他那五英尺十寸一百五十磅的身材行動起來如同年輕人一樣輕鬆自如。事實上,伊芙琳想,納特從沒有現在這麼有魅力。「你越老越瀟灑。」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沒有變老,而且變得更瀟灑了。」

  「我已經變老了,別向我說那些廢話。」

  「親愛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類似這樣的的談話在以前六個月中有過許多次。而且它們都是以納特承認他當然不會真的被到達五十歲所煩惱而告終。他只是開開玩笑。

  「畢竟,最好的人才能到五十歲。」他說,然後他們一起大笑起來。

  十一日,星期五的下午,伊芙琳開車去機場接三點三十分的飛機。納待在夏季星期五總是早早離開辦公室。戴爾塔航班總是或早或晚點到達。伊芙琳站在把乘客與簡易機場隔開的鐵欄杆外的陽光下,她望著旅客走下飛機、穿過小飛機場。她見到一些每個星期五下午都能看到的熟悉的男人面孔,這些人的妻子、兒女,都在坎塔克特避暑,而他們在城裡工作,周未回來同家人團聚。伊芙琳同他們打著招呼。她幾乎認識他們所有的人,即使叫不出名字。而且他們中許多人都被邀請去參加納特的生日晚會。通常納特是第一個走下飛機一他喜歡坐在前面。可這一次,她沒看到他。有時候,他晚到拉瓜地亞機場,就不得不在飛機後面找個座位。

  更多的旅客走下了舷梯,他似乎是拎著旅行包,外交用的公文包,或是網球拍,她看著地面工作人員從飛機行李倉卸下了自行車、手提箱和高爾夫球袋。

  最後,旅客下完了,儘管伊芙琳肯定納特會隨時出現在舷梯頂上,可他還是沒有出現。顯然,他錯過了這次班機。

  這個周未有點奇怪,伊芙琳想。他沒想想,納特有個會沒完,或者是一個工作午餐比平時拖的時間長。她開車回到家,問麗迪亞,鮑姆先生是否來過電話。女傭說沒有。

  伊芙琳便給納特辦公室打電話,她同他的女秘書通了話。她不知道她的名字,因為秘書經常換,納特說雇到一個好秘書不大可能。不是他解雇了她們,就是她們自己離開了。現在的女秘書說納特先生十二點離開辦公室去吃午飯,還沒有回來。

  「他的公文包還在嗎?」納特總是把公文包帶回坎塔克特——但他從沒打開過它。這是一個好長時間的家庭笑話。

  「它還在這。」秘書說。

  「謝謝你。」伊芙琳說,「他回來,請讓他給我回話。」

  伊芙琳掛上電話,有點迷惑不解,但她並不焦急。她本能地撥了他們那套公寓的電話。也許納特回去拿他忘記的什麼東西——一件運動前克衫,或者是那台他總熾帶在身上,卻又總忘記的價格貴重的短波收音機。伊芙琳撥了212,然後轉他們紐約的號碼,她聽電話鈴響了八次,正想掛上,突然有人拿起電話。

  「喂?」

  沒有回答。

  「納特嗎?」

  默然無聲。

  接著是電話被輕輕掛上的聲音。

  現在伊芙琳開始焦急了。假設房子裡的是個竊賊呢?不,不會的。一個竊賊不會去接電話的。那麼是他嗎?伊芙琳竭力想把記憶中的那些可怕的詹民斯·威利謀殺犯驅趕出去,她們被稱作是職業女謀殺犯。而且她們碰巧就住在離伊芙琳家不遠的一棟豪華樓房裡。就伊芙琳所知,他們的公寓應該是空著的。清潔女工每天早晨過來為納特整理房間,但是現在已經是四點鐘了——她一點鐘就離開。而納特是唯一還有房子鑰匙的人,那麼一定是納特,不對嗎?只是納特不會拿起電話,然後又掛上。這講不通。

  伊芙琳又給樓裡打電話。阿萊克,那個善良的,有點傻的看門人接了電話。他告訴伊芙琳,鮑姆先生之點鐘回來後,還沒有下來。

  伊芙琳坐在幸福街那座別墅大廳裡電話機旁的溫莎椅子裡,透過玻璃窗向外望著,她弄不明白。冰箱裡裝了龍蝦和香檳酒,房間裡擺滿了鮮花,她心中充滿了期待。顯然,納特被堵塞在他們紐約的公寓裡,與外界隔斷了聯繫。

  他沒有真的被五十大壽擾亂。

  難道他是真的?

  顯而易見,他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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