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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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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伊怎麼辦?」伊芙琳問。喬伊是使她擔憂的一個難題。把她從愉快的郊區生活中帶走,關進大城市的一所公寓裡合適嗎?專家們不贊成。「什麼喬伊怎麼辦?」 「你知道,他們對在城市裡撫養兒童是怎麼說的嗎?」 「怎麼說的?我就是在城市裡長大的,我活下來了。」 「他們說郊區的學校教育制度是最好的,而且空氣新鮮,綠樹——」伊芙琳覺得她應該為自己孩子的權力辯護。 「他們是誰?就是那些為幾本婦女雜誌寫點文章的「專家」嗎?我們可以把喬伊送進私立學校,她在中央公園能看到各種綠樹和草坪。她會超過其他所有兒童三級。」 「那麼你同意了?」 「我迫不及待離開這裡。」 納特指了指這個錯層式的大牧場;在伊芙琳的父親買下這個牧場的那個時候,它曾是中產階級能達到的最高目標。納特離開中產階級好多年了,因此那個階層的種種抱負也早已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們什麼時候開始找房子?」 「我明天給房地產經紀人打電話。」 那天晚餐,他們喝了酒,夜裡做了愛。就在伊芙琳睡覺之前,她突然意識到了她如此高興的原因,是這麼多年來她和她丈夫第一次進行了一次談話,一次真正的談話。 那年夏天,伊芙琳在尋找房子和看護病重的父親中度過。她上午與房地產經紀人打交道,下午在醫院裡看護父親。 她父親患的是胃癌。當手術表明癌已轉移時,醫生告訴他們沒有任何辦法了。這意味著病毒的擴散正超過可用手術摘除癌細胞或是用放射線治療的極限。而醫生沒有講出來的、留給伊芙琳、她的母親和她的兄弟自己去發現的是癌將一點點吞噬西蒙·艾德華茲。他們沒說它將發出一種臭味,臭得將使他呆的那間屋子令人難以忍受。他們沒有說他將會在他們眼睜睜關注枯萎,並且一刻也不停止地忍受痛苦的折磨。而且他們沒有說,到最後,他甚至認不出他們是誰。 到了七月底,當西蒙·艾德華茲在六十二歲死去時,這個家庭所有成員都感到了一種解脫。因為他們早已經歷和忍受了痛苦,所以在內心深處已經接受和默認了這悲傷。 1958年10月,納特和伊芙琳在七十四與七十五條馬路之間的第五大街上的934號買下了一套八間房的公寓。那些寬敞、明亮的大房間正對著中央公園。在納特的堅持下,房子選在三樓。 「你要記住,我是在高樓層裡長大的。所以我覺得住在高層象落入了陷階,假設屯梯壞了?或者失火了怎麼辦?在三樓住、你有機會逃出去,在十二層住,你必死在裡面。」他解釋說。 「我從沒那麼想過。」伊芙琳說。象以往一樣,丈夫對安全問題表現出過份關心使她感到詫異,他的童年與她的是那麼截然不同。她的生活從來都是安全有保障的,因此,她從沒有想過生存是否會受到威脅。 「你能把人從房子裡帶出去,」納特說,「但你不能把人的房子拿走。」 「你仍然是我所遇見過的人中,最有幽默感的。」 伊芙琳用了兩年時間,才把他們的公寓佈置妥當。她在第三第五十九大街的商業大廈裡耗盡了無數個日子;選購合適的絲品,壁紙、最舒適的沙發,精緻的咖啡桌,搜尋與這些東西相配套的擺設,最有價值的占董。她經常光顧帕克勃奈特的拍賣後,麥迪遜大街以及鄉村裡的古董商店。她在室內裝演上的才能還沒有消失。她記不得了,當她看到一問屋子隨著她的裝飾,安排,重新佈置,逐步成形時,心裡有多滿意。她也記不得了,受到別人注意和稱讚是多麼愜意。每一個來訪的人都稱讚伊芙琳所做的出色的工作。納特也對此稱讚。有人甚至對她說,既然她對室內裝飾這麼精通、她應該去做個掙薪水的裝演師。 「我?去掙錢?」她問。她笑了。 除喬伊的問題之外,對伊芙琳來說,六十年代基本上是一段非常幸福的時期。她照料家,雇傭並訓練了一個女傭人,這是她從來沒幹過的事。開始她對向傭人發號施令有點難為情,逐漸便開始習慣了。她每星期開車去東奧蘭奇一、兩次,看望她的母親。她先後在詹姆斯,比爾德和米歇爾·菲爾茲那裡學習烹任。她學會了做龍蒿雞、燉牛肉、鮭魚馬鈴薯、油炒肉丁。她在家裡舉行晚宴,向朋友們展示她的烹調手藝。最後納特也同他的朋支們一樣對此讚歎不止。 然而,也有一些事情,伊芙琳雖然努力去做了,卻沒有成功。她曾強迫自己去體育館。儘管她一點也不超重,可她身材敦實,胸部扁平,沒有腰身,臀部象個男人。她聽說,適當的體育鍛練可以使她胸部豐滿,腰圍變細,別人告訴她,最好的體育館就是第五大街盡頭,第五十六條馬路上的庫諾夫斯基體育館。她到那去了,預訂聽十次課,她買了一件緊身衣,從體育館領到一個帶有印花圖案的包,上面貼著她的名字。可是儘管她強迫自己堅持下去,她還是被其他學生嚇的不敢去。那些學生不是完美元暇的時裝模特,就是照片經常出現在《婦女時裝日報》上的社交界女人,那些模特談論的是經紀人和攝影師。而那些社交界女人談論的是畫展開幕式和最好牌子的長筒襪,這兩種女人都穿著時髦,身材苗條,她們專注於自己的事。伊芙琳覺得自己比她們低一等,她們的談話中,講的那些人,那些晚會,她只是在報紙上讀過。所以她離開了。在上了第四次課之後,她就再也沒回去。 伊芙琳的第二個失敗是在服裝上。六十年代初,她接受了肯尼迪·傑奎琳使之流行的那種服裝款式和第一夫人留的那種討人喜愛的、向外膨起的髮式。無袖連衣裙顯示出伊芙琳漂亮的胳臂,也把她略粗的中間身材遮掩起來,而那蓬起的頭髮式樣,也適合她那小巧的、橢圓形的臉龐。而到六十年代中期,當被稱作是青年動亂運動爆發時,當瑪麗·奎特的迷你裝、威達爾、薩森的幾何圖形式的髮式開始流行的時候,伊芙琳突然從時髦的行列中被拋出來。她快四十歲了,而時髦是屬二十歲以下的年輕人的,象許多婦女一樣,伊芙琳不習慣穿那種幾乎把大腿全露在外的裙子,而且那種有棱有角的髮式,也不適合於一張眼角佈滿皺紋的臉。象許多婦女一樣,伊芙琳還是喜歡穿六十年代初朝那些寬鬆的粗布連衣裙。她知道自己穿著過時,但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對自己的失敗看的一清二楚。畢竟,你不能指望一個四十歲的女人能有二十歲人的身材,去穿二十歲人的服裝,剪二十歲人的髮式。 伊芙琳作為家婦和妻子的成功卻遠遠超過了這些微不足到的失敗。在她丈夫那些朋友和工作同僚們的眼中,她是一位謙和的女主人。她掌管一個毫無暇疵、令人仰慕的家庭,她飯菜做得精美,把需要水洗、乾洗的衣物及時洗好。她使丈夫一心忙於自己的生意,永遠不為家務中的小事煩擾。 真正地證實伊芙琳是個好妻子一並且納特也如此認為、欣賞的是——他們的性生活又恢復了。雖然它很少有他的戀愛期間和蜜月裡爆發出的那種強烈的激情,但是,喬伊出生之後那一段無性生活的時期結束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新的有節奏的性生活:這種新節奏是每週一至兩次性生活,它使伊芙琳覺得自己對丈夫還有魅力,就象丈夫對她有魅力一樣。而這一點比什麼都重要。 伊芙琳不敢肯定自己是個好母親。喬伊已經到了青春期,易怒、好挑戰。伊芙琳疑惑自己做錯了什麼事。她不能和女兒交談。有時、喬伊公開蔑視她。有時候,她擔心喬伊可能成為一個吸毒上癮的人;有時候,她擔心喬伊會成為一個未婚的母親,或者一個囚犯。學校的顧問告訴伊芙琳,這不是她的過錯,她和她女兒之間的困難,大多數孩子們的父母都有。他們說這是代溝造成的,不是伊芙琳造成的。 納特同意學校顧問和心理學家們的意見。當喬伊公開侮辱伊芙琳時,他就讓伊芙琳不予理睬。他說,這只是一段時期,他告訴她不必把事情看的太嚴重。 伊芙琳常想知道,納特在內心深處,是否真不想要個兒子。她曾就這個問題問過他好多遍。而他每次的回答都是不想要。他說一個喬伊頂任何數量的男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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