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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伊芙琳第一次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一絲無把握的語氣。還從未見過他缺乏自信,他希望得到他的鼓勵,碰碰運氣,伊芙琳點點頭,不明白他倆之間的權力平衡為什麼會突然變化。

  「我願意只跟一個固定異性約會。」他們坐在哈德森牌轎車上,車停在校園鐵門對面的空地上。納特不安地劃著一根「幸運」火柴。伊芙琳能聽到他的呼吸。「你願意只跟一個異性約會嗎?」

  伊芙琳對權力還不習慣,不習慣別人請她幫助或徵求她的意見,這種感覺使她害怕,她寧願讓別人拿主意。她坐在前排,想著如何表示同意,這費了她許長時間。

  「你不願意也不要緊。」納特說。

  他含有委曲的語氣傷害了伊芙琳。

  「我願意,我愛你。」她抑制不住了,脫口而出。她明白,

  象別人一樣,男人應該第一個說「我愛你」,然後才輪到姑娘說,這是伊芙琳一生中少有的幾次破例之一。

  「你將只同我約會嗎?」他十分正式地問。

  「是的。」伊芙琳回答,抬起嘴唇吻他以示保證。她感到這是神聖的時刻。

  「那麼我們可以一起度周未了。」納特說,「我可以在紐。霍普的朋友那借個地方。」

  他匍伏在她權限下那短暫的一刻不復存在了。他輕輕地吻她的鼻子,漫不經心的自信絲毫未減地恢復了原態;變幻不定的二十五歲男孩子的那種擔心遭到拒絕,怕承認自己情感的心境統統消失殆盡了。既然他恢復了原態,伊芙琳希望他那樣多保持一段時間就好了,她非常愛她。

  「怎麼樣?」他問,「你將在紐·霍普過夜。」

  他想一直這樣發展下去,在性愛角鬥中他所贏得的迅速撫摸已很難使他鎮定下來了,倘若她需要他,她就得屈從,伊芙琳對這一時刻是既怕又想。假如她同意了,被父母發覺了,她就再也沒臉見他們了;另一方面,如果拒絕納特,她相信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她根本沒時間考慮。

  「我問問艾彌,看看她是否願意告訴我父母,我將和她一起度周未。」伊芙琳肯定她會答應。艾彌和她同住一個宿舍,當她的未婚夫,一位那魯大學三年級學生,在夜晚打來電話時,而艾彌同布萊克裡夫的小型巴士司機夜出未歸時,伊芙琳就常常向他撒謊。那位司機是那種大學城居民中,頗能引得約翰·強菲爾德的女孩子們想入非非的外表冷峻的英俊小生。

  「你和艾彌定一下,我星期五四點左右接你。」

  快十點了,該是伊芙琳回宿舍的時候了,納特陪她走到門口,當著守夜人的面,張大嘴吻她。守夜人不知見過幾千次類似的事了,他希望他們快一點,他好鎖上門,然後偷偷溜掉。

  「星期五,」納特說。守夜人第二次大聲咳嗽。「就在我們出發的地方接你。」

  他們明白他的意思。

  守夜人也不例外。

  伊芙琳對性愛是一無所知。

  1939年她十三歲開始來月經時,媽媽給了她一本薄薄的叫「機密手冊」的藍本書,告訴她裡面解釋了所有的問題。實際上,根本沒解釋什麼,書上有男性和女性的生殖系統圖,圖畫得很規整、精巧,並加以謹慎的說明。

  伊芙琳對自己的身體也一無所知。

  伊芙琳快上大學時,才獲得一些生活知識。一次體操課上,一位女生問她什麼是強姦,當時十五歲的她,還從未聽說過這個詞,那女孩告訴她,強姦就是男孩子強迫女孩子;當伊芙琳請她詳細解釋一下,女孩子十分生氣地走開了。剩下她獨自一人在那迷惑不解。後來她從教室溜到圖書館,確信沒人注意她翻的字典的頁數後,找到強姦一詞。詞義是:強行發生性關係。

  性愛,根據老於世故的人們說,是男孩子們喜歡、女孩子們不願意的事情。性愛是肮髒的。一個女孩子要為她的丈夫保持貞節。女孩子要時常警惕著,別讓男孩子抓住拖進空地或者盥洗室之類的地方。根據同樣的說法,如果男孩子對你幹了那事,很可能導致你出血而死。

  伊芙琳還知道,性愛會產生嬰兒。精子和卵子結合產生了嬰兒。儘管她花了大量時間琢磨它,卻從沒能弄明白它們是怎麼結合的,因為它是肮髒的,沒有女人會讓男人對自己幹這事的。

  伊芙琳的胸部很小,她為此而慶倖不已。她為同班叫肯達爾的女孩難過,因為男生們總取笑她那對過大乳房,最後她不得不哭著求她父母讓她轉學。可她還知道,拉娜·特納是最受歡迎的影星之一,是人們羡慕、崇拜的偶像,而肯達爾的乳房和拉娜的一樣大,卻是被嘲弄的目標,這使她不得不穿膨松的羊毛夾克衫加以掩蓋,就連夏天也不脫掉。

  伊芙琳進布萊克裡夫大學時,知道了有關性的更多的事情,並且懂得了女孩子們也喜歡它。在那魯大學,常舉行兄弟聯誼社晚會和類似冬季狂歡節的盛大周未晚會,她想知道那裡發生的事情;但一方面她羞於啟齒,另一方面又沒有什麼名氣,因此沒被邀請參加。而在宿舍,有關性愛的談話又那麼遮遮掩掩,半句話不到就會引出一番歇斯底里的格格大笑。

  埃尼從不提及性這個話題。一次,伊芙琳問他,他說他非常尊重她,是一種敬意。當時伊芙琳接受了,但仍沒弄明白她想知道的事情。

  到了1945年,伊芙琳十九歲,對自己的身體,情感及疑問仍沒找到滿意的答案。她接受的性教育是典型的教育,她的無知、迷茫和痛苦都具有代表性。在四十年代,沒人談論性問題,婦女之間不談論,男人們是婦女的敵對者,除非他們象埃尼那樣敬重你。

  納特從沒提起過尊重。他碰伊芙琳的胸部,遭到阻止時,也不聽她的。一次,他曾試圖撫摸她的大腿,她迅速併攏腿,不讓他碰,直到迫使他答應不那麼幹了。這是她一生中少有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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