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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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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不要這樣。」巴巴拉說,她實在受不了他的同情。「聖誕節前夕竟會發生這種事,實在令人痛心。」 第二天上午,他們裝模作樣地度過了聖誕節。他們給艾妮特準備了一套冒牌化妝品,幾本新書和一件毛背心,給克利斯蒂安準備了一件尼克斯汗衫,一本新書和以他自己的名字簽了字的體育畫報訂單。巴巴拉把她在紐約給狄克買的古希腰帶送給了狄克,狄克給了巴巴拉一瓶香水。 二十六日,巴巴拉和孩子們按原計劃提前八天,登上了飛往紐約的飛機。對於計劃的變化孩子們似乎一點兒也不覺得生氣:艾妮特早就想她的朋友了;克利斯蒂安因沒能在海裡游泳仍覺得挺委屈。能把「戰艦」刮回到大海裡的風還沒到來。 狄克擁抱和親吻了孩子們,和他們告了別,不知所措地在巴巴拉面頰上吻了吻。巴巴拉看了艾妮特和克利斯蒂安把安全帶系好後,意識到他們幾個人對這次探親能提早結束都感到很寬慰。她覺得這次探親是對一個結束了的婚姻的最淒涼的總結。 1968年4月,馬丁·路德·金在田納西州孟菲斯市的一家汽車旅館的陽臺上被人暗殺。5月,那些窮人在華盛頓遊行時,安代·沃霍爾又被人用槍擊傷。6月,羅伯特·F·肯尼迪被B·舍爾翰刺殺。墨西哥諾加累斯地方法院判決巴巴拉·杜登·羅斯與理查德·羅斯離婚,這一切都是由狄克與巴巴拉操辦的,巴巴拉覺得這種事辦起來真是輕而易舉。 巴巴拉在離婚書上簽字時,幾乎無動於衷,因為很早以前他們的感情就已不和;然而從潘沙克拉回來後,孩子們卻都表現得不正常。他們在紐約的時候,艾妮特拒絕看望她的父親和她父親的妻子。克利斯蒂安把尼克斯運動衫送給別人,藉口說自己穿著不合身了,他倆晚上常做惡夢,得抱到巴巴拉的床上哄才行。春季的早些時候,巴巴拉請教了一位兒童心理學家,他說艾妮特和克利斯蒂安的反常行為是由於心煩意亂引起的,都屬正常現象,過一段就會好的。她才放下心來。 「我對你和狄克鬧到這個地步,感到遺憾。」一天,巴巴拉帶著孩子到她母親那兒度周未,母親對她說。「但我不想掩飾對這件事的驚奇。」 「我怕你會生氣的,」巴巴拉說,「這在咱家畢竟是頭一次。」 「別的我不管,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確信自己的決定是完全正確的嗎?」巴巴拉的母親想探知究竟,巴巴拉也不想再隱瞞什麼了。 「這是我能做出的唯一決定,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狄克知道他要的是什麼,他要的不是現在的我,是1957年的我;而我現在已不再是那時的女孩子了。」 伊萬吉蘭·杜登鎮靜了一下,說:「我想這是變好了。」 當巴巴拉長大時,她開始越來越理解她的母親。她的母親是少有的實際和理想相結合的人。她承認現實,深知沒必要去設法改變不能改變的事情。六十六歲了,但她看上去比她五十四歲還年輕。自從她丈夫去世之後,她的變化真是令人吃驚。她從一個消極依賴型的小城市婦女一下子變成了複雜的、活躍的成年人。巴巴拉曾想過她母親是否有再婚的想法,她對自己的想法感到奇怪,離婚已大大地改變了她的生活觀。 「請告訴我,如果你和你的孩子們同我一起度過夏天如何?」 「我得徵求一下他們的意見。」巴巴拉說。這是她不想做出的決定,對於離婚,她已深感內疚。 然而,艾妮特和克利斯蒂安對在普林度過整個夏天的想法喜出望外,對於他們這是非常新奇和令人異常興奮的事。而對巴巴拉來說,也是件令人滿意的折衷辦法:他們度過了他們已經習慣了沒有父親的幾個月的痛苦生活之後,他們盼望著有一件令人喜悅的事情,而她對此也不必感到內疚,這是他們的選擇。 「你需要單獨有一些時間,」她母親說。「你需要考慮一下你自己和你的生活。」 當巴巴拉駕車回城的時候,她回憶起,在她去蒙托克見狄克之前的1959年秋天與她母親的談話,她母親對她首先要使自己起變化的勸告奏效了:她的勸告使她離婚了。現在既然婚姻結束了,而這勸告似乎比以前更加有價值了。她確實需要自私,把時間留給自己,考慮她自己的生活和將來。 巴巴拉決定,現在是結束消沉局面的時候了,她認為,自覺控制自己生活的時刻已經到了。 格雷摩西公園的公寓使她感到掃興,這裡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回憶——好的和壞的。它們潛伏在那裡,無時無刻地侵擾著她的心境。她認識到了這一點,因為對她來說在此刻,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改變——與你曾在一、起生活的人分離以後——你住過的地方。巴巴拉自己所作出的第一件重大決定就是搬家。 她從未動用從她公公那裡繼承來的那筆錢。她仍然把它存在銀行裡,巴巴拉常想,把這筆錢投資出去,但是她不知道怎麼辦,也不知道去問誰。而現在她對沒有把這筆錢投資出去而感到高興,這筆錢終於有了用處。 巴巴拉花了八萬美元在第77東大街的派克和麥迪遜之間購買了一套五居室的公寓,尤金對她的談判方式很讚賞,因為他就是一個難以對付的談判者,享有令別人畏懼的盛名,而巴巴拉這一次也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巴巴拉一有了新的公寓,就作出了第二件重大決定:她把結婚時所得到的全部物品都捐獻給斯龍——凱特靈·斯瑞福特商店。她把在50年代後期買的保爾·斯圖雅特沙發、狄克母親送給他們一套萊諾斯瓷器、在家俱行一起為孩子們買的家俱都給了商店;她又賣掉了裝飾用的織物,地毯,混合酒具,兩台電視機,一台加法機,狄克的製圖桌子和灰色金屬椅子,她的全部夏裝,他們的雙人床及床單,枕套和毛毯。 然後,她開始了長達六個月的大採購,買她擺脫沮喪的出路。她為自己買了一張新床,買了新地毯、新床罩、新盤、碗、新沙發、新桌子、椅子和鏡子,給孩子們買了雙層床,這樣他們可以留客人住宿。她把所有的業餘時間都花在了布隆明戴爾,波紹爾,w·J·斯隆和羅德·泰勒等商店裡。她每天都買新東西,每天晚上下班後,都有許多新的包裹需要打開,總是有些新的東西讓她去佔有。真有些荒唐,她想。然而,艾利克斯·羅斯的錢從他兒子那裡給她買到了自由,此外,又買到了一個新的自我。 她那所有的大膽而又富有戲劇性的決定,到目前為止,其效果都極為顯著。漸漸地,她的沮喪、內疚和懊悔都消失了,而逐漸開始感到更加堅強而自信了,她最感到遺憾的,是她的被動。她在狄克知道之前,很長時間就已知道了他們的婚姻已經結束了,但她對此卻無計可施。直到最後,只好離婚。回首往事,她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麼缺乏勇氣,不能首先擺脫那種生活。 在過去,巴巴拉一向以自己在處理事物中作為主導角色而感到自豪,現在她已認識到她有能力處在他們的前列。在六十年代末期,婦女們開始談論解放了,巴巴拉明白她們的抱怨不是能用語言來表達的:她不得不在工資少,不滿意的工作中掙扎。她已把她的要求排在了狄克和孩子們的要求之後,她假裝謙卑和消極,她那時坐在能量與憤怒的火山口上。 過去的十年,在一片混亂之中消逝了,對生活的想往未能實現。舉國上下玩世不恭,越南戰爭造成了極度痛苦,巴巴拉認識到她已經發生了根本變化:她已從消沉變成了活躍。 巴巴拉不能把目光從利昂·克拉瓦特的被咬掉了指甲的手上移開,她被它們迷住了。他注意到她在凝視著他的手,但他強制自己不把手移開。 「斯但利·白爾曼,」他說。「你認識他嗎?」 「聽說過他。」斯但利·白爾曼在威尼城是美國通用汽車公司的銷售經理。巴巴拉不知道為什麼克拉瓦特在談話中把他的名字拉了進來,因為納德·傑爾德已經退休,她就在克拉瓦特的辦公室裡,討論她的新的工作,利昂·克拉瓦特已經告訴她,要給她加薪,年工資將從一萬五千美元升到一萬七千五百美元,並有了新的頭銜:推銷經理。 「他將加入到我們這裡來,」克拉瓦特說。「將對我們公司增加許多力量。」他停了下來,很明顯,他期望著巴巴拉對他的突然決定會表示祝賀。 「那很好。」巴巴拉說,她想知道白爾曼會安插在什麼地方,是否會影響她。除非他另有目的,因為利昂·克拉瓦特決不是那種把他的計劃洩露給他的雇員的人。 「他將被任命為推銷董事長。」克拉瓦特繼續說,有點心不在焉。 「我將向誰彙報工作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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