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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可是現在是六十年代。」巴巴拉說,「這樣多瘋狂。你不愛這樣嗎?」

  「我愛你。」尤金說。這話他就說了這麼一次,他說得那麼溫柔,巴巴拉似乎覺得他說得太晚了,現在無法回答他。不過沒關係,因為巴巴拉不愛他。她誰都不愛,這樣她倒覺得非常自由自在。和尤金·斯但尼特有這段風流韻事的最妙之處、是,這是巴巴拉一生中唯一的秘密。這給了她力量。

  由於業務的關係,巴巴拉認識納德·傑爾德已經有好幾年了,在性的方面她打過他的主意,後來把他當作一個沒有性功能的好人給放棄了。納德是傑爾德·斯伯林發行公司的銷售經理,這是少有的那麼幾家私人擁有的發行公司之一。這家公司的總裁利昂·克拉瓦特在接受《紐約時報》星期天商務版的採訪時說,只要他管理這家公司,這家公司就將抵制合併和聯合的傾向。他說,在商業體制中,一家獨立的小公司仍然能發揮它的重要作用。和那些大公司比,傑爾德·斯伯林公司也許不算大,但是它很富有。多年來,它靠參考書刊和教科書刊一直在獲取極大的利潤。

  在密斯特拉飯店吃洋蔥淡菜時,他說道:「我們現在要從事貿易方面的發行工作。我們要同那些大塊頭較量較量——什麼西蒙和蘇斯特,蘭德姆。蒙思,道伯戴伊。我們要馬上行動。」

  「你是說你們想搞商業化?」巴巴拉問。

  「完全對。我們有錢,有人。我們就是需要有一個很好的推銷和宣傳專家。」納德·傑爾德說。傑爾德·斯伯林公司就是用這種辦法建立的,需要有人懂得如何讓作者和卡爾森和莫夫·格裡芬掛上勾,需要懂得如何給特寫版編寫故事,如何激發公眾的興趣,激發書刊俱樂部和電影界的興趣。「你們搞電影的人在這方面當然很擅長嘍。」

  已巴拉點了點頭。約瑟夫·利維尼和所有那些成功的製造商一樣,在推銷其產品上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錢。納德·傑爾德認為推銷書也可以運用這種辦法。他這樣想是對的。

  「我現在正琢磨誰做這件事合適。」納德·傑爾德說,「你也許認識哪個人,他有興趣到我們這兒來。」

  「是的,」巴巴拉說。「我。如果條件好的話。」

  納德·傑爾德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答覆鬧了一愣,過了好一會兒才省悟過來,然後給巴巴拉講了條件:她將作為推銷經理助理:每週工資二百五十元;她還會有自己的辦公室和自己的秘書。

  「還想什麼?」巴巴拉問道。「這些條件合適。」每週的工資要比約瑟夫·利維尼付給她的多五十元;再說她對那些電影明星,對他們的代理人,業務經理和他們的自我都膩透了。納德·傑爾德這個時機選得再恰當不過了。

  狄克此時正在華盛頓,巴巴拉打電話對他講了她新我的這份工作。

  「一個星期二百五十元?」他顯然很高興。「對一個女人來說,這可是太了不起了。」

  巴巴拉讓他先評論一番,決定不回答什麼,只是說:「等你回來時咱們再慶賀慶賀。」

  她的話巧妙地彌補了狄克自己並不知道的他所受到的傷害。

  七月份,巴巴拉的生活開始出現了大轉變。

  她急著能見到狄克的父母。她知道這樣有些孩子氣,可是她迫不及待地要把她新找的工作講給羅斯聽。她知道艾利克斯.羅斯如果聽說她現在領導著五個人——一個打字員,一名美術經理和他的助手,一個製作管理人員和一個全日制秘書,他一定會非常高興。她也非常想聽一聽艾利克斯。羅斯對她老闆的評價。她私下說納德·傑爾德是隱身人。他十點到辦公室,十一點半就走了,而且下午也很少露面。她覺得這是和該公司的創始人有親屬關係的特權,人們對他有各種離奇古怪的議論,她也聽到過。她敢肯定艾利克斯·羅斯一定有他自己的判斷,她非常想聽一聽。說來奇怪,狄克的父親對巴已拉的事業似乎比對狄克的事業更感興趣,更為之高興。她覺得艾利克斯·羅斯和大多數人一樣,對機械的複雜性和那些核水力系統建設與分析方面莫名其妙的技術術語厭煩透了。

  和每年一樣,狄克和巴巴拉開車到肯尼迪機場去接羅斯夫婦倆。美國航空公司廣播了從丹佛來的飛機已經到達時,狄克和巴巴拉正站在樓上觀察室裡,看著那些大型噴氣式客機起飛和降落。巴巴拉在什麼地方看到過一個統計,肯尼迪機場平均每六十秒鐘有二十四架飛機降落和起飛。這個數字實在驚人,每次當一架飛機抵達或離開時,毫不誇張他說,他們正在裡邊站著的那個建築物都在搖動。巴巴拉為住在附近的人而感到難過。難怪他們竭力反對擴大跑道區。不斷的噪聲和房屋的震顫足以使人發瘋了。

  「噢,我的上帝!」狄克一聲驚叫,把巴巴拉從遐想中喚醒,她朝狄克指著的簡易機場頂端望去。一架飛機斷成兩截,前部分歪歪斜斜地朝機場的一側疾速沖去,恰好另一架飛機正從那個方向起飛。兩架飛機相撞,接著爆炸了,一團桔黃色火球象氣球一樣,從那片亂糟糟的銀白色金屬碎片中升起。火焰飄向機場的橫幅,點著了流淌到場地上的汽油,燃起熊熊大火。飛機尾部靠著自己的慣性向前滾動,碰在正在起飛的那架飛機前部,才停了下來。巴巴拉看見人們站在飛機斷成兩截的參差不齊的洞口裡。他們高地面太高,沒法往下跳。他們站在那裡,心神不定,不知所措。就在他們拿不定主意的時候,火焰突然串進尾部,將其吞沒了。

  警笛鳴叫,卡車滾滾開進機場,開始噴撒白色泡沫,力圖控制火勢。在觀察室裡的其他入開始尖叫起來,直繞圈子轉悠,沒完沒了地問那架完蛋了的飛機是什麼飛機。

  巴巴拉沒用問就知道了。

  巴巴拉和狄克到丹佛去處理狄克父母的後事。

  「你可怎麼辦呢?」死人的時候該怎麼辦,巴巴拉一點兒主意也沒有。她父親死的時候,全是她母親裡裡外外地張羅著辦理的後事。

  「把房子賣掉,把他的生意安排安排。」狄克說,「我想也就這些事兒。」狄克對他父母死亡這事非常講究實際,喜歡把需要料理的事情一件一件的擺出來,而不是在那幾表現他是多麼悲傷和多麼痛心。同往常一樣,狄克戰勝了一時的感情危機。他比以往更加努力地工作,呆在辦公室的時間更長了,規劃藍圖的時間也更多了。他把悲痛都消耗在工作上。巴巴拉真希望他能哭,哪怕就一次。然而她瞭解他,她知道他是不會哭的。

  他們正在他父母的臥室收拾衣櫃,把東西包紮起來捐獻給醫院的舊貨店。這時,艾利克斯·羅斯的律師打來了電話,表示悼念。他告訴狄克,他父親留下一份遺囑,問他當天下午晚些時候到他家去可不可以。

  愛德華·澤托很年輕——巴巴拉想,大概有三十歲左右。高高的個子,皮膚白皙,金髮碧眼,有點大腹便便。他顯得很靦腆,不過巴巴拉以為也許是周圍的氣氛使他表露出異常恭敬的舉止。他跟狄克和巴巴拉又說了一遍,他對兩位老人的逝世感到十分難過,說他是如何地喜歡他們,他還告訴他們,他對艾利克斯·羅斯的經營能力極為敬重。他說得真摯熱情,巴巴拉這才知道除她自己以外還有人欣賞艾利克斯的為人處事,心裡自然感到高興。

  「你父親和你商量過他的遺囑嗎?」

  狄克搖搖頭。

  「他的經營範圍你都瞭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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