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情孽 | 上頁 下頁


  「那些人哪,沒有一個能按著我每天發給他們的工資的工作量好好地幹上一天活。」他說。巴巴拉點頭贊同,可是狄克卻面無表情。他說他討厭做買賣,只有工程學的必然性才能使他滿意。至於一個系統能否正常運轉一這不在於有沒有那些幻想式的會計學理論,不在於那些需要監視的不守本份的工作人員,不在於能夠毀掉整個季節收入的變幻莫測的天

  「他天生就不是塊做買賣的料,」羅斯先生說,「糟透了……」他突然把話收住,巴巴拉以為他要提起狄克的哥哥伯德,然而他沒有再說什麼。

  「世界也需要工程師嘛。」狄克為自己辯護說。

  「我看也是。」羅斯先生說,他似乎還不大同意這樣的說法。

  巴巴拉用了足足一個星期的時間,想方設法讓狄克的父母喜歡她。她覺得她對狄克的母親是枉費心機了。羅斯夫人是個虔誠的摩門教信徒。她不喝酒不跳舞,不看小說也不看電影。他們的房子總是那麼暗,原因就是羅斯夫人不喜歡鋪張浪費。她說鋪張浪費是一種罪過。

  相反,艾利克斯·羅斯固執己見,活潑可親,待人熱情。他是個地地道道的無神論者,對什麼天主教、猶太教、新教和摩門教都嗤之以鼻。

  「宗教只適用於愚蠢無知的人們。宗教壓得他們抬不起頭來,教堂倒富起來了。」他常常這樣講。他的宗教就是金錢。每天晚飯後他都要把當天的收入盤點一番,可是生意從來就沒有象他所希望的那樣令他心滿意足,艾利克斯。羅斯說,在那些不守本份、不能勝任工作的大學生幫手與那些國家財政部門貪得無厭的人之間,生活是生存的鬥爭。

  巴巴拉傾心于艾利克斯·羅斯的精神,甚至對他的生意產生了興趣。他把生意變成了富有樂趣的行動,有勝利也有失敗,有可惡的敵人也有忠實的朋友,他的生意是個廣播連續劇,裡邊擁有眾多的角色,他自己扮演著主角。到後來,艾利克斯·羅斯對巴巴拉生活產生的影響,竟然遠遠大於狄克自己對巴巴拉的生活產生的影響,當然這指的是後來發生的一切……

  「我要是有膽量,絕對不會給那些雜種交錢。」他是說交聯邦所得稅。「這個該死的國家一定是共產黨掌管的。」

  「艾利克斯,注意你的語言。」羅斯夫人經常說他。

  「我說什麼話是我自己的事。」

  「也是上帝的事。」

  艾利克斯和莎拉·羅斯除了相信勤奮勞動和勤儉持家之外,似乎沒有多少共同語言。莎拉·羅斯早晨一起床一直到晚上上床睡覺沒有閑著的時候,她整天地洗呀、擦呀、涮呀,做飯。她很得意地讓巴巴拉看了地窖,架子上擺著一趟趟的玉米,西瓜鹹菜,甜菜,還有她在入秋前做的賴馬豆罐頭,每年這個時候是賴馬豆豐收的季節,價格便宜。

  「你看他們喜不喜歡我?」巴巴拉和狄克剛剛鑽進租用的道奇車裡,巴巴拉就問了這樣一句話。他們沿著坑窪不平的車道駛去。艾利克斯先生肯定喜歡她,她心裡有數。狄克的母親是不是喜歡她,她心裡一點底兒也沒有。

  「喜歡你。」狄克說。

  「你怎麼知道?」巴巴拉希望有證據,需要說得具體些。

  「我心裡有數。」狄克說這話時有點兒含糊其辭。這可不象他說的話。

  「是不是很意外?」狄克的笑容說明了一切。

  「我什麼時候才能看出來呢?」

  「很快。」

  「小氣。」巴巴拉說。她移到前座,把左手放在狄克的右大腿上,琢磨著他們一家人說過的話和做過的事情。

  對於狄克,伊萬吉蘭·杜登沒有什麼可挑剔的:很明顯他是愛上了她的女兒;他通情達理,又是哈佛的畢業生,要名有名,今後也決不會缺錢花。任何一個女人都會覺得狄克作為一個女婿是無可挑剔的。

  儘管這樣,伊萬吉蘭還是有些擔心。他過於安分守己。雖說她不怎麼願意承認,但是她打心眼兒認為自己的女兒也有點兒太安分守已了。他們要是在一起的話,就像是一對兒結婚有四十年的老夫老妻,每天吃完晚飯只是滿足於一起看電視十有一天晚上他們是和另一對兒剛訂婚的戀人打的橋牌,有一天夜晚他們帶著杜登夫人看的《周遊世界八十天》。她納悶兒他們就沒有什麼別的樂趣。

  丈夫去世使伊萬吉蘭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她學會了如何經營彼得·杜登留下的生意。最初她這樣做完全是出於無奈:她需要自己養活自己,所以才下決心學著做房地產和保險生意,辭去了在當地商店的工作。沒有多長時間,她便意外地發現她不僅僅喜歡這種工作,而且還很擅長。把財產賣給那些三心二意拿不定主意的買主,她還真有一套。她還發現,把保險和房地產合起來做似乎更容易,也用不著那麼大的功夫。僅僅用了半年時間她就掙了她丈夫在世時一年才掙得到的錢。

  她添了新衣服,把廚房也重新改造一番。她每當回想起當年結婚時的幸福時刻也不流淚了。她最喜歡的是回顧彼得向她求愛的那些日子:那是二十年代初,他們常常在一輛敞篷旅行車裡擁抱親吻,那輛車是彼得二十一歲生日時,他父親送給他的。那是十一月份一個寒冷的夜晚,他們把車篷放下欣賞著滿月,天氣冷得足以使人染上流感,但是他們換來了歡樂。他們在晚會上喝香擯酒,第二天醒來頭直疼的情景依然縈繞腦際。她還記得為了顯得不那麼愚蠢,他們象查理斯頓人那樣在香擯酒裡對些禁酒一起喝。她還記得凱蒂送給她的雙縐內衣和香水,那個時候,一切都那樣令人陶醉。

  她每次看見狄克和巴巴拉在一起那副一本正經的樣子,都使她心裡不大得勁兒。但她也不說什麼,她畢竟是從爵士年代過來的人,現在時代不同了。五十年代是理智的年代。

  「這是我母親讓我送給你的。」狄克說道。狄克,巴巴拉和她母親飯還沒吃完,狄克就從外衣兜裡掏出了一個用薄紙包著的小包。巴巴拉把小包打開,發現裡邊竟然是一個裝磺簡單但卻閃閃發亮的二克拉的鑽石戒指,她頓時高興得流出了眼淚。狄克幫她把戒指戴在她左手的中指上。此時此刻她雙手顫抖起來。

  「這就是你說過的,你知道她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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