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長篇 > 帕梅拉 | 上頁 下頁
一四一


  她哭了,並把臉從他面前轉過去,不讓他看到她的眼淚。他拉著她的手,說,「讓我勸我的姐姐進屋子裡去。」

  「不,」她說,「別請我!真但願我能像你恨我一樣地恨你!」

  「你已經這樣恨我了,」他說,「而且你恨我還厲害得多;要不然你就不會這樣惹我生氣了。請進去吧。」

  「別請我,」她說。

  「親愛的夫人,」H先生說,「我希望夫人吃了午飯再走。」

  「不,傑基,我不吃就走,」她說,「我不能留在這裡;看起來,我好像是個闖進來打擾的人!」

  「請考慮一下你使用這個詞兒有沒有道理吧。你暴躁的怒氣是唯一打擾我們的東西!請把它撂開吧,從來沒有一位姐姐像你這樣讓我當弟弟的感到更為親愛的。」

  「我求求你,這樣的話一句也別說了,」她說,「因為只要你說一句親切的話,我就太容易什麼都寬恕你了。」

  「你將聽到一百句這樣的話,」他說,「不,一萬句,如果它們能起到這個作用的話。親愛的戴弗斯夫人,」他吻了她的臉,向她致意,「請把你的手給我吧。約翰,請把馬拉到一邊去。來吧,H先生,請把您的舅媽領進去,她不允許我得到那份榮幸。」

  這句話完全戰勝了她;她把手遞給了她的弟弟。「我允許,」她說,「你應當領我到任何地方去,但別以為我會寬恕你。」

  他領她進了我所在的客廳。「但是,」她說,「你為什麼要把我領到這個妞兒那裡去?」「她是我的妻子,戴弗斯夫人;如果你由於我的緣故不喜愛她,那麼,為了你本人的緣故,請別忘記你對她通常應有的禮儀。」

  「求求你,夫人,」她的男親屬說,「既然您的弟弟高興承認他的婚姻,那麼,正如B先生所說,我們就不應該忘記通常的禮儀才好。先生,」他又說,「請允許我祝您快樂。」

  「謝謝您,H先生,」他說。「我可不可以,」他說,一邊遲疑不決地看著B先生,於是主人把我介紹給他,他十分有禮貌地吻了我的手,向我致意,說,「我向上帝發誓,夫人,」他把右腳向後退了一步,向我鞠躬,「昨天我不知道這個情況;如果我犯了錯誤,我請求您原諒。」

  「你是個性情溫厚的笨傢伙,」夫人說,「在得到我的允許之前,你本來可以不必作出這種沒有意義的表示。」

  「嗯,如果他們已真正結婚了,那是生米做成熟飯,無可挽回的事;我們不應該在丈夫與妻子之間製造麻煩。」

  「但是,弟弟,」她說,「你認為我會跟這個東西坐在一張餐桌上一道吃飯嗎?」

  「我求你別使用輕蔑的稱呼,戴弗斯夫人!我告訴你,她真正是我的妻子,我憑什麼要讓她受到不好的對待呢?如果你允許她喜愛你,她將會永遠喜愛你和尊敬你的。」

  「說得對,說得對,我確實會的,夫人,」我說,同時舉起了雙手。

  「我不能,也不願意跟她坐在同一張餐桌上吃飯,」她說,「帕梅拉,我希望你並不認為我願意吧?」

  「夫人,」我說,「如果您弟弟允許,我真願意退出去,獨自一人吃午飯;但他是我所尊敬的保護人,我不願意他姐姐由於我在這裡吃飯而感到不自在。」

  「如果你希望我留下來,」她答道,「那就讓她離開這個房間吧。」

  「夫人,您確實是違反常理了,」她的男親屬說,「就事論事,那樣做是不對的。」

  「不行,夫人,不應該那樣做,」主人說,「但是,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擺兩張餐桌;你和你的外甥在一張餐桌上吃飯,我的帕梅拉和我在另一張餐桌上吃飯;但是那樣一來,親愛的戴弗斯夫人,請想一下,你將會顯得多麼荒謬可笑呵!」

  她似乎猶豫不決;她的弟弟把她扶到餐桌的次席上坐下。第一道菜端進來時,主人擔心她會說出一些對我不尊敬的話來,就囑咐男僕退下去,讓朱克斯太太進來。「沃登,」他說,「請你侍候你的夫人;朱克斯來侍候我們。」

  「你想你要坐在哪裡?」她對我說(不過這時男僕已經走了),「你要我把位子也讓給你吧,妞兒?」

  「喂,喂,」主人說,「我來解決這個問題。」他本人在餐桌的首席坐下,並把我安排在他的左手,「親愛的,請原諒我,」他說,「這一次請原諒我!」

  ①餐桌首席本應是家庭主婦坐的,因此B先生請帕梅拉原諒。

  「啊,真可恨,」她說,「你這樣巴巴結結地對待這樣一個……」

  「噓!戴弗斯夫人!噓!」他說,「聽到你輕蔑地說到她,我是忍受不了的!你暴躁、任性,很不合適,為了遷就你的這些脾氣,我已對你作出了這樣的妥協,這已足夠了。」

  「H先生,」他又說,「請在你文雅有禮的舅媽身旁坐下。」

  「沃登,」她說,「既然一定要這樣,那就請你在帕梅拉身旁坐下;我們將全都十分親密友好地相處!」

  「我衷心地尊敬婦女,」主人答道,「當我坐著的時候,我不願意讓那些身分極低但內心高尚的婦女站著。」

  「你說得很好,壞蛋,」夫人答道,「你已經把一位身分極低的女人提高到跟你平等的地位了!但你一向都是這樣想的嗎?」

  「並不一直是,戴弗斯夫人。就跟家中其他高傲的傻瓜一樣,我過去並不是一直都知道,身分低下的一些人們具有的美德是許多身分較高的人們都無法誇耀的。」

  朱克斯太太走了進來。

  「戴弗斯夫人,是不是讓我幫你夾一塊鯉魚?」她的弟弟問道。

  「去幫助你心愛的人吧!」她說。

  「謝謝你的好意!」他答道。「現在,親愛的,讓我來幫助你。」

  「非常好!」她答道。但她坐到一邊,好像要轉過身子避開我似的。

  「親愛的舅媽,親愛的戴弗斯夫人,」她的男親屬湊近她的耳朵說,但聲音並不很輕,「請讓我們看到你們相互接吻,成為朋友吧。既然實際情況就是這樣,一味堅持下去又有什麼意義呢!」

  「請閉上你那愚蠢的嘴吧,」她說,「從昨天到現在,你的語氣就轉變得這麼快嗎?」

  「從昨天?!」B先生說,「我希望昨天在我妻子自己的屋子裡沒有做出什麼冒犯她的事情來。」她在他肩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請接受這一巴掌吧,冒失無禮的弟弟,」她說,「在她自己的家裡,我將行使你妻子的權利!」

  她似乎還有些擔驚;但他卻情緒愉快地說,「謝謝你,姐姐,謝謝你,只是我已很久沒有挨你打了。」

  「當著上帝的面發誓,先生,」她的男親屬說,「謝謝您這樣和善地對待這件事。夫人確實是一位很好的女性,但我本人也曾被她打過好多次。」

  「我可不能就此了事,」主人說,「除非您讓我確信,您曾看到她這樣對待過她的丈夫。」

  我把我的腳壓在他的腳上,輕輕地說,「別這樣,親愛的先生!」

  「什麼,」她說,「這東西在給我說情,使我免受侮辱嗎?如果我採取了良好的態度還不能使他不冒犯我,那麼我將不會把他的克制歸功於你,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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