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長篇 > 帕梅拉 | 上頁 下頁
八〇


  「這是真實情況嗎?」他說,「你心裡真是這樣想的嗎?」「先生,」我答道,「我毫不懷疑您有時有很好的想法,雖然那不是對於我的!」「我真但願,」他說,「我不像現在這樣把你想得這麼好才是。但是信在哪裡呢?我敢說,你昨天是把它們放在身上,因為你在那些現在我這裡的信中說,你擔心你如果沒有逃走會被搜查,所以你將把你所寫的信埋在花園裡。」他又說,「這給了我一個很好的藉口來搜查你;昨天我對我自己生氣了一整夜,後悔沒有把你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剝掉,直到我找到這些信件為止。現在我希望你到這裡來,最好是決心愚弄我,而不是爽爽快快地把它們交給我;因為請你相信,我巴不得還是由我本人把它們找出來。」

  我不喜歡這種談話方式;我想最好是打斷它,於是就把第一個包包從衣袋中抽出來,「先生,」我說,「既然您不能原諒我,非要我拿給您看不可,那麼這就是您要的一包信;它敘述了我企圖逃走但卻徒勞無效的經過,以及這一企圖幾乎要產生的可怕後果;一直到您向我提出的那些邪惡的建議條款。至於在那以後所發生的一切情況您都已瞭解了。」

  他正要開口說話,但我想轉移他的念頭,除了那個包包之外,不讓他想得到更多的信件,就說,「先生,我在信中毫無顧忌地對您進行了評論,當您讀到這些段落時,我必須請求您多加包涵,並請您考慮到當時的各種原因。如果您願意原封不動地把它們退還給我,那將是十分寬宏大度的,我將認為這是個極大的恩惠,而且是個良好的預兆。」

  他把包包拿過去,立即啟了封。「別再談你的預兆了!」他答道。「這使我感到很遺憾,」我很嚴肅地說道,並正要走開。「你現在到哪裡去?」他問。「我到屋子裡去,先生,這樣您可以不受打擾地閱讀它們(因為您要閱讀它們)。」他把它們放進衣袋,說,「除了這些之外,你還有更多的信件。我相信你有。請老實告訴我。」「我承認我有,先生。但是它們所包含的內容您跟我瞭解得一樣清楚。」「但是我不瞭解你對事情的看法。因此,如果你不想由我本人來搜找它們,那就把它們給我吧。」「唔,冷酷無情的先生,如果一定要這樣,那麼它們就在這裡。」

  於是我從衣袋中取出第二個包包,像前一個包包一樣,它是封好的,上面還有以下的題詞:從那邪惡的建議條款起,中間敘述那惡劣的企圖,直到星期四,我被監禁的第四十二天為止。「是不是上個星期四?」「是的,先生;現在您好像決心要看我所寫的一切東西,這樣我將尋找其他方法來消磨時間了。」

  「我要求你務必繼續寫下去,」他說,「你可以相信,在這些信件之後,除非發生十分異乎尋常的事情,否則我將不會再問你要任何信件了。如果你肯寫信給你父親去索取那些信件來讓我閱讀,那麼我很可能會把它們全都退還給你。因此我希望你會那樣做。」

  這個希望稍稍鼓勵我繼續把我的日記潦潦草草地寫下去;但是,為了防止發生最壞的情況,當它們積聚到相當多的數量時,我會想出個法子把它們藏起來;這樣我就可以說,它們不在我身上,但要是先前我這樣說,那就不是說實話了。

  然後他把我領到池塘旁邊;他在那個斜坡上坐下,讓我坐在他身旁。「喂,」他說,「這就是你的策劃中的部分場面,也是你狡猾地把一些衣服扔進去的地方,因此我將在這裡看看你對這一部分的敘述。」「先生,」我說,「那就請讓我到稍遠一些的地方去走走;因為一想到這件事我就忍受不了。」「別走遠了,」他說。

  當他讀到我猜想是我敘述磚頭落到我身上的段落時,他站起來,走到後門,看看牆上損壞的部分;因為至今還沒有把它修好;接著他一邊繼續閱讀,一邊朝我走來;然後他把我的手拉過去,放在他的胳膊下面。

  「啊!我的女孩子,」他說,「這是個很動人的故事。這是個不顧死活的企圖;如果你真逃出去了,那你就會陷入更大的危險之中;因為你要走的道路是很糟糕、很荒涼的;而且我已採取了一些措施,不論你想要到哪裡去,我都一定會把你弄到我手中的。」

  「先生,我所冒的一切危險,我所遭受的一切痛苦,跟我所擔心的事情比起來,都算不了一回事。懇請您根據這一點來判斷……」「想入非非的女孩子!」他打斷我,「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接著繼續讀下去。

  他讀到我關於上帝使我能逃脫危險的想法時,十分嚴肅。他讀到我對投水自盡一事的反復思考時,說,「請輕輕地走到前面去,」然後好像很受感動,把臉轉了過去,背著我;我為這個良好的跡象祝福,並開始對他看到我這部分傷心的經歷不那麼後悔了。

  他讀完我從我自己軟弱消沉的情緒中逃出時的一些想法和感想以後,把信件放進衣袋,挽著我的腰,說,「啊,我親愛的女孩子!我讀了你這悲傷的故事,心中深受感動。如果真的發生了那可能發生的事情,那我確實會傷心斷腸。我看你受到了過分粗暴的對待;你在那危險的時刻經受了考驗,真是幸運。」

  然後他親切地把我摟在懷中。「我說,我的帕梅拉,讓我們從這可惡的池塘邊走開吧,我再也不能高高興興地看見它了。過去由於我不能以愛來感動你,」他又說,「我就想以恐怖來嚇唬你,使你只好服從我的意願;朱克斯太太對我也太順從了,到頭來幾乎都要把我這女孩子的命給斷送了。」

  「啊!先生,」我說,「我有理由為我親愛的父母親、為善良的老夫人祝福,是他們讓我受到了宗教的教育;要不是這個緣故,我已不止一次地試圖採取那悲觀絕望的行動了。有些可憐的人被沮喪的情緒所征服,眼中又不畏懼上帝,結果就拋棄了自己的生命,讓它歸於毀滅,我對這並不奇怪。」

  「請吻我一下,親愛的女孩子,」他說,「請對我說,你寬恕我把你投入這麼深重的危險與痛苦之中。如果我的思想保持著現在這個狀態;如果我看完你以前所寫的信以及我衣袋中的這些信之後沒有理由來改變我現在的看法;那麼我將作出努力,不顧社會的指責,讓我的帕梅拉為她所遭受的苦難得到補償,這些苦難都是我給她造成的;只要我這一生有能力,我一定會這樣做。」

  這時候我所感到的快樂情緒,簡直壓制不住。但是,當一個意想不到的巨大幸福展現在一個人眼前,而這幸福又難以確定時,憂慮往往總是與希望交織在一起的。這時我心中想到了假結婚,「啊先生,」我說,「你囑咐我期待什麼呢?您可憐的僕人絕不希望遭人妒忌,並讓您喪失榮譽!因此,先生,請允許我回到我的爸爸媽媽那裡去,這就是我應該提出的全部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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