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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威廉斯的事,我一直受到人們的諄諄勸說;西蒙爵士有一輛六匹馬拉的四輪輕便馬車,今天下午我將乘坐它到史丹福去;同去的還有彼得斯先生,他是為威廉斯說情的人。如果我要回來,那也得到明天晚上了。至於您監護的人,我對她感到極為憤怒。她已經錯過了讓她考慮的期限,現在,即使她願意在我的建議條款上簽字,那也太晚了。我也許會從威廉斯那裡發現一些情況;回來時我將讓她知道,雖然她提出了一些貌似有理的論據,想讓我們上當受騙,進入她的圈套,但是所有這一切,都無法使她從她面臨的命運中解脫出來。不過別讓她知道這一點,否則她又要耍陰謀詭計。夜間別在沒有另一個人陪同的情況下讓她跟您睡覺,以免她愚蠢地輕率從事,再冒著危險從窗口逃走;因為我要從您手中得到她。

  您的,等等」

  我剛把信抄了一個副本,把原信放回原處,並將門閂撥開,這時她慌慌張張地走上樓來,生怕我已看到這封信了。幸好我仍在內室裡,而信也還在她原先放的地方,所以她沒有產生懷疑。「啊,」她說,「我粗心大意地把主人給我的信放在桌子上,剛才我擔心您已看到它了呢。唔,」她繼續說道,「我祝願可憐的威廉斯先生時來運轉;我知道,主人是去跟他設法和解的;他這樣做很好。他確實是一位很寬厚的先生。」「什麼?」我彷佛對這事毫無所知似的,說,「主人怎麼會跟他設法和解呢?威廉斯先生不是在史丹福嗎?」「是的,」她說,「我相信是這樣;但是彼得斯牧師為他說情,主人同他一道到史丹福去了,今天夜裡不回來;所以我們立刻吃晚飯,然後上床睡覺,沒有別的事要做了。」

  我又可以度過一個安詳、平安的夜晚了,誰知道下一夜會是怎樣呢?不過我知道,你們時時刻刻都同我在一起為我祈禱。

   * * *

  星期三夜間

  每當表面跡象看來很好的時候,我對未來總難免抱著疑惑的態度。啊,你們可憐的女兒在星期日夜間受到了最粗暴的考驗,那真是極為可怕的危險時刻,從那時以來,她還有什麼苦難沒有經受過啊!

  當我寫信向你們敘述這一段邪惡的時刻時,我是多麼毛骨悚然啊!親愛的父母親,主人的史丹福之行完全是個可鄙的藉口,當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你們時,你們難道不會感到極為驚恐,並對我的痛苦深為憂慮嗎?因為主人秘密地回到了家裡,差一點實現了他想要糟蹋你們可憐女兒的卑劣目的;他採用的陰謀手段是我絲毫未警惕過的;你們將會聽到,那個邪惡的女壞蛋朱克斯太太在這當中扮演了一個多麼卑劣的角色,那是正派女人所不應扮演的。

  讓我把這段可怕的經歷,儘量詳細地敘述出來。

  女僕南很愛喝酒,只要弄到酒她就喝。朱克斯太太碰巧,或者很可能是故意在南路過的地方留下一瓶櫻桃白蘭地,這位姑娘喝得過了量,當她來擺餐桌時,朱克斯太太察覺到這一點,就極為憤怒地責駡她。這位女壞蛋本人有許許多多缺點,但是只要她做得到,她卻不容許其他人身上有任何這類缺點。她吩咐南在我們吃晚飯時離開這裡,別讓她看到,並吩咐她上床睡覺去,在我們前去睡覺之前讓醉意消除,於是這位可憐的女僕就嘟嘟囔囔地抱怨著上樓去了。

  兩個鐘頭之後,大約是十一點鐘,朱克斯太太和我上樓去睡覺。我想到這一夜將會睡得平安舒暢,心中十分高興。我們把兩扇門都鎖上,看到可憐的南在房間的角落裡坐在一把扶手椅子中,睡得很熟。可是啊,這位我以為的南竟是可惡的主人,你們馬上就會聽到我敘述他的情況。朱克斯太太說,「瞧,那個丫頭睡得多熟!我知道她喝的分量太多了。」「我來喊醒她,」我說。「讓她繼續睡吧,」她答道,「沒有她我們會睡得更舒服。」「我們是會舒服些,」我說,「不過她會不會著涼?」

  「我希望,」這位卑劣的女人說,「今天夜裡您別寫東西了。」「我不寫,」我答道,「您一上床我就上床,朱克斯太太。」「那樣就對了,」她答道,「我確實納悶,您這樣繼續不停地寫,究竟能有什麼好寫的。我相信您手頭一定有不少文具紙張,比我知道的要多。說實在的,如果主人沒有到這裡來,我本打算翻箱倒櫃,把您搜查一通的;因為我發現一隻破茶杯裡盛著墨水,這引起了我的懷疑;但是現在主人既然已經來了,那麼如果他願意,就由他來看守您。如果您欺騙他,那是他自己的過錯。」

  我們這段時間一直在脫衣服,我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您為什麼歎氣?」她問道。「朱克斯太太,」我答道,「我在想,我過的是多麼可悲的生活,我的命運又是多麼苦啊!我相信,偷東西的賊除了犯罪這點外,在其他方面心情要比我好得多。與其擔驚受怕地過這種殘酷的生活,還不如在遠離人煙的地方被絞死,我認為那對我來說倒真是一樁大慈大悲的幸運事兒。」

  由於毫無睡意,而且話匣子已經打開了,很想瞎聊下去,因此我就開始講起我本人的簡短歷史來。

  「首先是我可憐、正直的父母親,」我說,「他們注意把為人的道義灌輸到我的頭腦中,一直到將近十二歲左右。他們教導我,如果善良與貧窮不可分開,那就寧可過善良與貧窮的生活,而不要過那富裕的生活。他們以自己的所作所為來肯定他們的教導,因為他們最近幾年非常貧窮,但又同樣非常正直,人人都知道這種情況,甚至『像安德魯先生那樣正直』都已成了一句口頭禪。

  「唔,後來我遇上親愛、仁慈的已故夫人,她很喜歡我,說,如果我是個好女孩子,她就願意好好培養我;她讓我唱歌,跳舞,彈大鍵琴,為的是給她散心解悶;她也教我學會各種針線,而且教導我:『我的好帕梅拉,要守身如玉,跟那些男僕要保持疏遠的關係。』是的,我就是這樣做的。雖然由我自己來說不大好,但大家全都很尊敬我,並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情,好像我是個有身分的女士一樣。

  「可是,接著發生什麼事情了呢?唉,上帝認為應該把善良的老夫人領走了;接下去,主人來了。他說了什麼話呢?哎呀,實際上,他的話就是,『不要保持貞潔,帕梅拉』。

  「這樣,在我過了十六個多年頭貞潔自待與名聲良好的生活,當我開始明白什麼是善良與邪惡的時候,我卻必須突然間拋棄所有善良的東西,拋棄整整十六年全部清白純潔的品德,而去選擇那邪惡的東西,頃刻間成為最卑劣的人(我那些優良的品德,除了上帝的恩澤外,應當主要歸功於我的父母親和老夫人對我有益的教導和他們幾位所樹立的良好榜樣)。請問,這一切是為了什麼呢?其實,不過就是為了一對鑽石耳環,一顆獨粒寶石,一個項圈,一個戴在手指上的鑽石戒指,這些我佩戴起來都是不適當的;我如果穿上這些衣服,那只會使每個看到過我以前貧窮狀況的人覺得更加可笑,特別是當他們知道我是以怎樣卑鄙的條件來換取這些衣服時就更是如此。確實,除了上面所說的東西外,我還可以得到一大包基尼,我忘記有多少了;不過,即使有相當於那筆數目的十倍,它們對我來說,並不比被您耍手段從我那里弄走的那六個清白的基尼更有價值,朱克斯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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