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長篇 > 帕梅拉 | 上頁 下頁 |
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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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自以為是的帕梅拉,你在這裡做什麼?我想,趕快離開這危險的岸邊,從那些向岸上衝擊來的水浪旁逃走吧!在這鴉雀無聲的夜間,這些水浪彷佛正以它們意味深長的潺潺聲,在譴責著你的輕率呢!長著苔蘚的池塘岸邊,正目睹著你犯罪的意圖,請別在這岸上對上帝的仁慈進行試探吧!當你還有力量時,請避開那種誘惑吧!上帝的仁慈現在雖已打退了你思想上的大敵,但它還會捲土重來,並以你那虛弱力氣難以抵抗的力量重新向你襲擊!如今你雖已幡然悔悟,你那叛逆的心已明白自己的責任,決心聽從上帝的意志來安排,但唯恐你還會在草率的片刻間,又把你所有這些的悔悟全都摧毀無遺! 於是,我邊說邊站了起來。我身上所受的傷一動就很痛;夜間的露水,我坐著的潮濕草地,以及從大片池水中所產生的潮氣,都使我感到很冷。我費了好大的勁才離開了池塘(我現在想到它時心中還感到恐怖),一瘸一拐地往房屋那邊走去;有一間外屋是堆放家中需用的木柴和煤的,我在它的角落裡躲藏起來;我爬到一堆木柴的後面躺下來。你們可以想像,這時我的心簡直要碎了;我期待著很快就會被無情的管理人發現,並受到比過去更為惡劣的對待。 親愛的父親和母親,這就是你們可憐的帕梅拉無效冒險的結局。如果我真的從後門逃出去,那時我就會像現在一樣,既沒有錢,又沒有親友,而且又處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那麼誰知道我的情況究竟會不會比現在好些呢!不過請別太多責怪你們可憐的女兒吧;這些悲慘不幸的敘述是很潦草地寫下的,上面滴滿了我的淚水,汙跡斑斑;如果有一天你們讀到它時,那就請你們非但別責怪她,而且還要讓你們的憐憫戰勝你們的憂慮!不過我知道一定會戰勝的。 我現在要歇一會兒,我的精力已遠遠不能適應我的意願了。但我必須再說一句,若我真能從邪惡的管家和狡猾的主人身邊逃走獲得自由,那我一定要為我的得救而讚美上帝;而現在我卻有更為充足的理由來讚美它,因為我已經把自己從一個更壞的敵人——我本人那裡救出來了。 讓我繼續進行悲傷的敘述。 朱克斯太太好像不到天亮就醒了,她發現我不在床上時,就大聲喊我;沒有聽到我的回答,她馬上起床跑到我的內室。發現我也不在那裡,她就到床下和另一間內室中搜尋;在這之前她還檢查了臥室的門,發現它跟她離開時一樣關得牢牢的,房門的鑰匙像往常一樣,還系在她的手腕上。如果先前我能趁她熟睡時把鑰匙偷到手,從臥室的門出去,那就可以經過兩三條走廊通向花園;不過所有走廊的門也都閂上並加了雙鎖。所以,除了從窗子鑽出去外,沒有其他途徑可逃;而且只有我鑽出來的那個窗子還行,因為窗下正好有一個避暑的起居室,而其他的窗子離地面都很高。 她說,她當時感到極為吃驚,就立刻把兩個住得不遠的女僕喊醒,然後又把那個瑞士人喊醒;她發現每個門都關得牢牢的,就說,我一定被什麼天使領走了,就像聖彼得被天使從監獄中領走那樣①。奇怪的是,她倒沒有更壞的想法。 ①《聖經》中故事。希律王將使徒彼德關進監獄,嚴密看守,但在提審前一夜,突然被天使救走。 她說,她淚流滿面,絞扭著雙手,像一個瘋女人一樣跑來跑去,根本沒想到我會從內室窗子的鐵條中間鑽出去;確實,我不知道我是否還能再那樣做。最後他們發現可以開關的窗框開著,就斷定一定是這麼回事;於是跑進花園,發現我從鉛皮屋頂跳下時留在苗床泥土上的腳印。他們所有的人,也就是朱克斯太太、科爾布蘭德、南和園丁(這時他也參加進來了),急忙快步往後門跑去,看看門是否關緊,又派廚娘到外面的房屋去把男僕們喊起床,讓他們把馬匹準備好,各人分別朝不同的路線去追趕我。 也許是他們看到後門上著雙鎖,掛鎖還鎖著,又看到我鞋子的後跟和破碎的磚塊,因此斷定我是用什麼辦法越牆逃走的。他們說,這時候朱克斯太太彷佛就像一個精神錯亂的女人一樣。後來,南想起到池塘去看看,在那裡看到我的裙子、便帽和頭巾漂浮在水面,由於水浪的推動,幾乎快推到岸上來了,她以為那就是我,就尖聲喊叫著,向朱克斯太太那裡跑去,對她說,「夫人,夫人!真是一件淒慘的事!帕梅拉姑娘到池塘裡自尋短見了!」 他們全都往那裡跑去,發現我的衣服後,他們毫不懷疑我正躺在池塘底;這時所有的人(包括那位瑞士人)都悲痛欲絕,號啕大哭;朱克斯太太派南到男僕那裡,囑咐他們把打撈的網準備好,趕快離開馬到這裡來,把這位清白無辜的可憐人兒(她當時好像是這樣稱呼我的)找到。她一邊說著一邊捶著胸脯,哀歎我的命運;但主要還是哀歎他們自己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他們又應當怎樣向主人交代這件事。 每個人都分別幹著自己的事情時,有些人在哭泣和悲歎,有些人則跑來跑去;這時南來到了柴屋,可憐的我就躺在那裡,十分虛弱、消沉和沮喪,而且我跌傷的地方一碰就痛,全身不能動彈,更站不起來。我用很低的聲音說(我幾乎說不出話來),「安姑娘,安姑娘!」這位女僕大吃一驚,她後來說她當時以為我是個賊,就拿起木柴,想要打我的頭,但是我喊道,「啊,安姑娘,安姑娘!可憐可憐我,請幫助我到朱克斯太太那裡去!因為我站不起來。」「哎呀,天哪!」她說,「怎麼是您呀,夫人!哎唷,我們的心都要碎了。我們以為您到池塘裡尋了短見,正要去打撈您呢。好了,」她說,「我們又將全都重新活過來了!」 她沒有留在屋於裡幫助我,而是往池塘跑去,並把所有的人都領到柴屋裡來、那位邪惡的女人走進來,說,「她在哪裡?她那該死的魅力和妖術!如果我姓朱克斯,那她就應當深深地懺悔她耍弄的這一套鬼把戲。」然後她走到我跟前,十分粗暴地抓住我的胳膊,把我狠狠地一拉,我就尖聲喊叫起來(因為我那一邊的肩膀受了傷),她又來扭我的臉。「啊!殘酷的人!」我說,「如果您知道我受了什麼樣的苦,您就會感動得憐憫我了!」 甚至連科爾布蘭德似乎也著急起來,說,「嗨,夫人!您看她幾乎都快死了!您不應該這樣粗暴地對待她。」馬車夫羅賓好像也為我感到難過,抽噎著說,「這像什麼話,能讓人看得下去嗎!您沒看見她頭上在流血,不能動彈嗎?」「她那混帳的陰謀詭計!」這討厭的女人說,「她真把我嚇得神經都錯亂了。鬼東西,你怎麼到這裡來的?」「啊,」我說,「現在請什麼問題也別問我,請讓姑娘們把我抬到樓上我的監牢裡去吧;讓我在那裡堂堂正正地死去吧!」我當時確實認為我兩個小時也活不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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