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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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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古斯特,」羅絲·米尼翁對她丈夫說道,「近日內我們應該請福什利先生來吃頓午飯,是嗎?」 米尼翁正在玩他的錶鏈,聽了這話,眼睛狠狠地瞪了記者一會兒。羅絲真是發瘋了。他是一個好管家,他得阻止這種浪費行為。為了感謝他的那篇文章,這次就算了吧,但是以後可下不為例。不過,因為他知道老婆脾氣壞,另外,必要時,他應該像慈父一樣允許她幹點傻事,他裝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回答道: 「當然,我很高興……明天就來吧,福什利先生。」 呂西·斯圖華正在與斯泰內和布朗瑟聊天,聽見這個邀請,她提高聲音,對銀行家說道: 「她們全是瘋子。她們當中有一個人,甚至還偷了我的狗……喂,親愛的,你拋棄了她,難道這是我的過錯嗎?」 羅絲轉過頭來。她啜著咖啡,臉色蒼白,目不轉睛地瞅著斯泰內,她被他拋棄後,憋在內心的怒火,霎時集中到眼裡,猶如燃燒的烈火。她比米尼翁看得清楚,想把對付戎基埃的故伎重演,是很愚蠢的,這些把戲只能演一次,兩次就不靈了。活該!她將獲得福什利,從夜宵一開始,她就迷戀上他了;倘若米尼翁不開心,就算是給他的一個教訓吧。」 「你們不會打架吧?」旺德夫爾走過來對呂西·斯圖華說道。 「不會的,別擔心。不過,她得放規矩些,否則,我非狠狠教訓她一頓不可。」 說完,她向福什利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叫他快過來,隨後她又接著說道: 「我的小寶貝,你的拖鞋還在我家裡哩。明天我叫人送到你的門房那裡去。」 福什利想跟她開開玩笑,她卻帶著王后般的神態,轉身走了。克拉利瑟倚在牆上,想安安靜靜地喝杯櫻桃酒,見了這個場面,聳了聳肩。這就是為了一個男人而招來的麻煩事!當兩個女人在她們的情郎面前,她們首先想到的難道不是把情郎搶過來嗎?這是規律。就以她來說吧,如果她願意,為了埃克托爾,她也許把加加的眼睛挖出來。啊!呸!她犯不著這樣做。 隨後,拉法盧瓦茲走過她旁邊時,她只對他說:「你聽著,你愛她們太早了!她們還沒成熟呢,你應該愛那些熟過了的爛貨。」 拉法盧瓦茲聽了顯得很惱火,他一直局促不安……見克拉利瑟奚落他,他開始懷疑她了。 「甭開玩笑了,」他嘀咕道,「你一定拿了我的手帕,把它還給我吧。」 「你為手帕把我們纏死了!」她大聲說道,「喂,白癡,我為什麼要拿你的手帕呢?」 「喲!」他疑慮未消,說道:「把它寄到我家裡,會敗壞我名譽的。」 這時候,富卡蒙正在一股勁兒地喝酒,他繼續冷笑著,一邊望著拉博德特,拉博德特混在女人中間喝咖啡。他信口雌黃,說出一些沒頭腦的話來:一個馬販子的兒子,還聽一些人說是伯爵夫人的私生子,沒有任何收入,口袋裡經常只有二十五個路易,娼婦們的當差,從來不睡覺的傢伙。 「從來不睡覺!從來不睡覺!」他憤憤連聲說道,「不,瞧吧,我要給他一記耳光。」 他把一小杯查爾特勒酒一飲而盡。這種酒他喝下去一點反應也沒有,他自己也說沒有反應。他把大拇指的指甲放在牙齒邊上敲得咯咯響。然而,就在他向拉博德特走過去時,他的臉變得灰白,一下栽倒在碗櫥前面。他喝得酩酊大醉了。路易絲·維奧萊納看了很難過,她曾經說過,這樣喝法是不會有好結果的,現在,這一夜剩下來的時間她就要來照料他了。加加安慰她,用她那富有經驗的女人的目光仔細瞅著醉倒的海軍軍官,說沒有什麼問題,這位先生會這樣睡上十二到十五個小時,不會有危險的。有人把富卡蒙抬走了。 「瞧!娜娜到哪兒去了?」旺德夫爾問道。 是的,娜娜離開飯桌以後,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這時,大家都想起了她,都嚷著要她回來。斯泰內愁了一陣子,他問旺德夫爾那位老先生到哪裡去了,因為他也不見了。不過,伯爵安慰他說,他剛把老先生送走,他是個外國人,名字就不必要說了,他很有錢,他很樂意支付夜宵的全部費用。爾後,娜娜又被大家忘記時,旺德夫爾瞥見達蓋內打開一扇門,探出頭來叫他進去。他走進臥室,發現東道女主人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嘴唇發白,而達蓋內和喬治則站在那裡,神色沮喪地注視著她。 「你怎麼啦?」旺德夫爾驚訝地問道。 她不回答,連頭也不掉過來。他又重複問一遍。 「我呀!」她終於嚷道,「我不願意人家瞧不起我。」於是,她脫口說出了到了嘴邊的話。是的,是的,她並不是傻瓜,她看得很清楚,吃夜宵的時候,大家都瞧不起她。大家說了一些粗俗不堪的話來蔑視她。那群下流女人,遠遠比不上她!她經常花了很大力氣做好事,到頭來反而受到別人的指責!她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使自己不把這群下流貨趕出門。她憤怒極了,再也說不下去了,終於嗚咽起來。 「瞧,姑娘,你喝醉啦,」旺德夫爾說道,他開始用親昵的人稱稱呼她,「你應當理智些。」 不,她開始就不聽他的勸說,她要繼續坐在那裡。 「我可能醉了,但是我要人家尊重我。」達蓋內和喬治懇求她回到飯廳去,白白勸說了一刻鐘。但是她執意不走,她的客人們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她太瞧不起他們了,所以不願跟他們回去。決不回去!決不回去!即使把她剁成一塊塊,她還是要呆在臥室裡。 「我早該有所警惕,」她補充道,「這一定是羅絲這個潑婦搞的鬼。我今晚等候的那位正派女人之所以沒有來,准是羅絲不讓她來。」 她說的是羅貝爾夫人。旺德夫爾用榮譽向她擔保,是羅貝爾夫人自己不肯來的。他一邊聽娜娜講話,一邊說出自己的不同意見,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這樣的場面他見得很多,女人們處在這種情況下,他知道用什麼方法來對付她們。然而,等他抓住她的手,把她從椅子上拉起來帶往飯廳時,她便火上加油了,拼命掙扎著。嘿!她怎麼也不能相信繆法伯爵今晚不來,不是福什利從中作梗。這個福什利,真是條毒蛇,是個嫉妒心十足的男人,他會不擇手段地對付一個女人,毀掉她的幸福。因為說到底,她知道繆法伯爵已經迷戀上自己了。她本來可以得到他的。 「他呀,親愛的,你就甭想了。」旺德夫爾大聲說道,得意忘形地笑了。 「為什麼?」她嚴肅地問道,她有點醒酒了。 「因為他已被神甫們牢牢控制了,他如果用手指頭碰你一下,第二天他就會因這事而去懺悔……你聽聽我的忠告吧,別丟掉另一個男人。」 她沉默了一陣子,沉思著。隨後,她站起來,走過去洗眼睛。不過,當旺德夫爾要把她帶往餐廳時,她還是拼命地叫喊「不去」。旺德夫爾便不再堅持要她走了,笑著離開了臥室。而旺德夫爾剛走,娜娜就大發柔情,一頭撲到達蓋內的懷裡,連聲說道: 「啊!我的咪咪,世界上只有你……我愛你,我打心底裡愛你!……如果我們能夠永遠生活在一起,那就太好啦。我的天!女人是多麼不幸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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