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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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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們的營地撤走了以後,我留了下來,就是為了給你捎個口信。她讓我轉告你,她已經厭倦了你們這些人,厭倦了你們的斤斤計較和冷酷無情。她想要回到自己的人那裡,自由自在。『告訴他,』她說,『我是一個女人,我愛過他。因此我再不願做他的婊子。』這個姑娘走是對的。一個姑娘能用美貌掙點錢沒有關係——否則美貌又有什麼用處。但是一位吉卜賽姑娘才不會愛上你們這一種族中的男人。」 牛虻站了起來。 「這是口信的全部內容嗎?」他說,「那就請你告訴她,說我認為她做得對,我希望她幸福。我要說的就這些。晚安!」 他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裡,直到她隨手關上花園的大門。然後他坐了下來,雙手抱住了臉。 又是一記耳光!他還有絲毫的驕傲——些許的自尊嗎?他當然忍受了一個人所能忍受的一切,他的心曾被拖進爛泥之中,並遭路人踐踏。他的心靈沒有一處未被烙上受人輕視的印記,沒有一處未被落下受人嘲笑的痕跡。現在這個吉卜賽姑娘,他在路邊撿來的姑娘——甚至連她都握著鞭子。 謝坦在門外嗚嗚地叫著,牛虻起身把它放了進來。那只狗像平常那樣帶著狂喜奔到主人跟前,但是很快就明白什麼地方出了岔子,於是躺在旁邊的地毯上,並往那只無力的手裡伸去它那冰冷的鼻子。 一個小時以後,瓊瑪走到門前。她敲門沒人答應。比安卡發現牛虻不想吃飯,於是溜去看望鄰居家的廚子。走時她敞開了門,門廳裡亮著一盞燈。瓊瑪等了一會兒,然後決定進去看看能否找到牛虻,因為巴利捎來一個重要的口信,她希望和他談談。她敲了一下書房的門,牛虻從裡面答道:「你可以走了,比安卡。我什麼也不要。」 她輕輕地推開了門。屋裡很黑,但是在她進去時,過道的那盞燈投出一道長長的光亮。她看見牛虻獨自坐在那裡,腦袋垂在胸前,那只狗睡在他的腳邊。 「是我。」她說。 他驚醒了過來。「瓊瑪——瓊瑪!噢,我多麼想見你啊!」 還沒等她說出話來,他就跪在她的腳邊,並把他的頭埋在她的裙褶裡。他全身都在劇烈地顫抖,有他這樣比看他流淚更讓人難受。 她靜靜地站在那兒。她無法幫他——一點也不能幫他。這是最痛苦的事情。她必須冷眼旁觀——為了解除他的痛苦,她情願死去。只要她彎下腰來,把他抱在懷裡,把他緊緊地抱在胸前,用她自己的身軀使他不再遭受傷害和冤屈,那麼他當然就會成為她的亞瑟,那麼天就會放晴,陰影就會散去。 噢,不,不!他怎麼能忘記過去呢?難道不是她把他趕進了地獄——不是她用自己的右手嗎? 她任憑這一時刻流逝。他趕緊起身坐在桌邊,抬起一隻手捂住他的眼睛,並且咬著嘴唇,仿佛要把它咬破。 他很快就抬起頭來,平靜地說道:「恐怕我嚇著你了。」 她向他伸出雙手。「親愛的,」她說,「我們現在的友情難道不足以使你有點相信我嗎?出了什麼事兒?」 「只是我自己的個人煩惱。我看不出你應該為此感到擔心。」 「你聽我說。」她接著說道,並且握住他的雙手,想要止住他劇烈的顫抖。「我沒有試圖干涉過我不該干涉的事情。但是現在你已主動給了我這麼大的信任,那就再給我一點——你就把我當成你的妹妹吧。繼續戴著你的面具,如果它能給你安慰。但是為了你自己,不要在你的心靈上也戴上面具。」 他把頭垂得更低。「你必須對我耐心一些。」他說,「恐怕我是一個難以讓人感到滿意的哥哥,但是如果你能知道——上個星期我差點發瘋,好像又到了南美一樣。不管怎樣,惡魔已經鑽進了我的身軀——」他打住了話頭。 「我可以為你分擔你的苦惱嗎?」最後她小聲地說道。 他把頭伏在她的胳膊上。「上帝的手是沉重的。」 (第二部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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